因为这还是裴屿深头一次在外待这么长时间,保姆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而来花园确认。
她掩藏在高大草丛后,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惊诧得不能回神。
裴少爷没有发病没有冷斥,反而看起来与朝朝小姐相处得十分和睦……
朝朝小姐她……是怎么做到的?
心里虽然疑问,但是保姆悬着心终于落地,回到别墅后她拨通了裴父裴母的电话。
在国外的这些天,托马斯先生总算答应了裴氏夫妻的请求,在看了二人所提供的裴屿深脊椎神经损伤的各项数据信息后。
这位大师绕着桌子转了许久,最后表明这项手术可以做但风险极大,由他一人无法完成,需要其他神经科专家协同,不然后果自负。
毕竟情况恶化全身瘫痪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两三天裴陆英夫妻就在四处走访托马斯先生指定的若干专家,商讨治疗事宜。
其中有一位是华国医生,由霍老爷子派人出面直接打点好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挂了号,正在去私人医院的路上。
“你是说真的?阿深他……真的出去了?”
车子里,舒涵紧紧握着手机,不可置信地询问一遍。
保姆说:“是的夫人,千真万确。”
而且看起来很听朝朝小姐话的样子……
但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是真的话……那就、那就太好了……”
舒涵美眸慢慢地红了,轻声喃喃自语,恍惚地与丈夫对望。
他们以为阿深这辈子都会抗拒他人的接触。
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保姆听得不是很清楚,疑惑地出声询问:“夫人,你是说?”
“……阿深…他是为了救人才会出的车祸……但是那个被救下的男孩跑了……”
那天正是物理实验结束得晚,从学校出来的少年骑车回家途中,紧急推开了一位横穿马路的男孩。
轿车司机逃逸,十一岁的裴屿深倒在路边的血泊中,那个被救下的男孩因为害怕担责,头也不回地跑了。
浑身是伤难以动弹的裴屿深,鲜血不断从嘴里淌出,望着男孩连滚带爬、逐渐远去的背影,黑瞳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正是凌晨的时间,这条路段的车辆很少,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清扫的环卫工人发现。
“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黄金救治时间……医生说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舒涵想起凌晨赶到医院时,阿深浑身淌血的惨状仍旧会一阵心悸,同时还有无限的后悔。
如果他们坚持要接阿深回家就好了……
后来在学校里也不会……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保姆听完,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一场车祸背后还有这样……痛心的牵扯。
难怪裴少爷他……
“屿深哥哥,你想玩沙子吗?”
朝朝站在沙坑里,捧着一抔散沙眼睛亮闪闪地邀请少年一起来玩。
“你可以就抓着玩,或者倒一点点水,想捏成什么样子就捏什么样子。”
三岁大的她正在一本正经地给十四岁少年传授玩沙子技巧。
看着少年无动于衷的神色,小朋友脑袋后仰,露出吃鲸困惑的表情。
“屿深哥哥你学校里都不教的吗?”
“……”裴屿深不想说话。
捧着散沙的朝朝在原地小碎步:
“屿深哥哥你伸手伸手嘛。”
原本被哄骗进沙坑的裴屿深早就心生后悔之意,这次无论如何。
“再问我就走了。”
拒绝得干脆果断冷酷。
朝朝闻言垮下肩膀,背对着他蹲下刨着沙坑,寂寥的小奶音幽幽传来:“我也不知道哥哥你们这些大孩子都在玩什么……明明说出来朝朝也可以陪你玩的呀……”
就算她不会,她也会学的嘛。
哎……
系统听小团子这话,脑中首先想象的竟是不懂智能手机的老年人对孙子孙女无可奈何的画面……
裴屿深望着她的背影,许久,眼睫几不可察地一颤。
本来只是为了排解郁闷,但是朝朝越刨越上瘾,到后来看着自己刨出来的大沙坑,小朋友憨憨地笑起来,兴冲冲转过脑袋来想让屿深哥哥也看一看,结果头扭得太快重心不稳——
一头栽进了沙坑里!
以一个倒插葱……准确来说是倒插小冬瓜的姿势,两脚朝天倒在自己挖的沙坑里。
“唔唔……”
裴屿深眼瞳一缩,下意识想要去扶但在跌回轮椅的一瞬间,清醒了。
他沉默了一息,随后平静地推着轮椅赶到小团子身边,少年手长脚长,稍显吃力地俯身,揪住她的后领子从坑里提溜出来。
一番天旋地转,灰头土脸的朝朝踉踉跄跄地站在沙子上。
免得她再不小心掉进坑里,裴屿深伸手把她拉远了些。
恰在此时,终于不晕了的朝朝忽然定定地盯着裴屿深揪着她后领子的手。
以裴屿深的高空俯视视角,看不见朝朝突然灼灼燃烧起来的杏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