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诀等在那里,神情一贯的闲适风流。仿佛我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同他在一起久了,你就会发现自己的所有行动,全是他的步调。
我看着他的头发,眼睛,面容,神情……突然有一些五味杂陈,心情莫名难过。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和他的关系都没什么改变。我永远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在我的世界里却总是进退自如。他来了,我便要招架,他哪天要走,我也拦不住他。
我在宽袖之中握紧了微凉的指尖,试图以笑容在我和他之前制造出一些距离:“听将军的意思怕是误会了什么。哦,大约是因为将军的女人缘太好,才会误以为所有的姑娘都会对你倾心。不过这也怪不得将军,我近来赶路多了,精神不大好,所以将军有可能觉得我是在看你,但其实我未必便是在看你,也许是在看你身后的花瓶呢……”
我有理有节地说完,却看到对面青年淡定地喝完一盏茶。
茶杯轻放在桌案上,青年抬眼看我,眉和眼都如画:“说完了?”
我的身子一顿,讷讷地点头:“说完了。”
他含笑评点:“说的不错。”
我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但如果此刻慌了,便又要被他的步调牵着走,我也是个有气节有谋略的人,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弃甲投降。
我将身子坐直一些:“你方才说有话跟我说,难不成就是这件事?如果没别的事,我想补个觉,你……”
突听一声巨响,我的浑身一颤。
窗外雷声滚滚,这场雨终于要下起来。
宋诀循声找到被落雷撼动的窗子,目光有些悠远,道了声:“雷打秋,冬半收,今年只怕又是一个荒年。”回头看到我,眼睛一眯,慢悠悠问我,“你,热吗?”
我僵硬地抬起衣袖擦了擦额畔冷汗,又僵硬着身子朝床边走,口中道:“你回吧,我就不送你了。”
半晌,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响,是宋诀慢悠悠地起身,声音含笑:“你确定让我走?”
我的大脑已有些空白,说出的话倒还算镇定:“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又是一声巨响,我僵在原地。
身后响起男子的脚步声,听声音似是朝门边去了。今日的宋诀有些听话,我让他走,他竟真的走了。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颤声唤了句:“宋诀——”
身后有只手伸过来落在我的肩膀,在骇人的雷声里,我听到青年的声音低低响起,鼻音有些好听:“想让我留下陪你,为什么不直说?”又道,“岫岫,转过身来。”
我的心绪稍定,却嘴硬道:“谁想让你留下陪我……”
却在下一声雷鸣中转身扑入他怀中。
关于打雷,我有一段极为模糊的记忆,在那含混不明的记忆里,有一座高塔。
那座塔给人的感觉极为不祥。
大雨倾盆,云水连成浩泽,环绕着那座塔的业火却经久不息。
有个白衣清冷的身影飞身跨入那红莲业火,转瞬的功夫,便再看不到他的影子。被红莲业火吞噬的人,又哪里会有影子。我听到谁撕心裂肺地对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不!”
记忆断在此处,可那是谁的记忆?我不知道。只是多年以来,每次打雷便都要唤起这一记忆,伴着它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无助和绝望。似乎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了。从此以后,所有的悲喜都该归于何处,而我,又该归于何处——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一声闷雷将天地炸开了锅,我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这声雷响到底是记忆还是现实。唯有包围我全身的温度是真实的,助我稍微找回一丝清明。
我听到青年沉稳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也慢慢落回心窝。
手不由自主地将他的腰环的更紧些,头也往他怀中埋了埋,他身上有干净整洁的味道,带着极为淡漠的杜若香,那香味有些独特,惹人留恋。
就那样抱了一会儿,耳畔雷声渐小,雨声渐大。
我从惊吓中也渐渐回过神来,尴尬地想从他怀中撤开,他却稳稳停住我的腰,垂头似笑非笑道:“殿下倒是很会占臣的便宜嘛。”
我有一瞬的心虚,却又不想失了面子,道:“不过是抱一下,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谁料我话说完,他就忽然垂头,在我额上印下一吻,我捂上额头惊道:“你做什么?”
他道:“不过是亲一口,殿下没有这么小气吧。”
我噎了噎:“你……”
他挑眉看着我:“臣什么?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我向下看一眼,道:“把你的手从我的腰上拿开。”
他听话地拿开,却不过是将落手之处从腰间换到了我的脸上。
凉悠悠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辗转,描画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却忽而见他的眸色一深,手已挑起我的下巴,那动作十足的轻佻,又十足的娴熟。
我道:“等一等。”向他确认,“方才你说我占你的便宜,此刻你又是在做什么?”
他缓缓垂头,挨得近的不能再近地靠过来,眸子清凉如水:“自然是在占殿下的便宜。”
雨打在轩窗上,打在芭蕉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