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觉得慕容璟为人豁达,对朋友很够意思,一度很欣赏他,今日却觉得从前的自己当真是瞎了眼。我与师父救他一命,他却同我开这样恶劣的玩笑,算什么大丈夫?何况他与无颜交谊深厚,能开出这样的玩笑,不是毒火攻心,就是躺太久躺坏了脑子。
我边走边骂慕容璟,好容易平复下来,却发现自己迷了路。
回廊蜿蜒,头顶高悬着四角灯笼。我茫茫然地呼出一口气,朝廊外望去。
几竿湘妃竹倚墙而立,被几日前的风雪压弯了腰,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夜色欲来,天地静谧。
离我最近的一个房间题作解忧堂,我推门进去,却是藏酒的地方。
我随手挑了一壶,凑到鼻子底下闻一闻,自然闻不出什么味道,浅尝一口,也没尝出任何滋味。不由得苦笑,旁人借酒忘忧,是沉醉于酒的味道,可是我这么个舌头不争气的人,便是狠灌上一肚子,也只不过是暴殄天物。
想是这般想,却狠灌了几口,直到酒缸见底,也没觉出什么特别来,跟喝水也没什么两样。
抹一把嘴,对着酒缸道:“‘酒为欢伯,除忧来乐’。你不是解忧消愁么,怎么到我身上就不灵了?”不满道,“就连你也欺负我吗,嗯?”说着,又拔了一个酒塞,对着酒罐子目露凶光,“好,你欺负我,我就把你喝光,全都喝光。”不一会儿,便又喝空一壶,酒壶随手扔到地上,临走前,又抱了一壶在怀里,晃晃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脚却有些不听使唤,想往东走,却总是往南去,想直着走,却总是走偏。
不由得停下来,恶狠狠地对地面道:“不许乱动,听到了么?”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动静,遂满意地道:“这还差不多。”
再抬脚时,却一个趔趄,扶住一旁的廊柱才堪堪稳住。大脑极沉,意识却又极清明,四肢使不上力,身体却比寻常时轻了许多,眼神倒是不如从前了,看什么都有几重影子,抱着柱子缓了半天,才昏昏然地抬起眼,觉得自己应该寻个地方躺一躺。
最近的房间一推门就开了,我摇摇晃晃地走进去,四处找床,将喝空的酒壶往脚边一扔,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花瓶,忙伸手去接,也是我的准头好,十分稳当地就接在了手上,正得意于自己反应迅速,就听耳边噼里啪啦,吓得手一哆嗦,方才接到的花瓶也碎在了地上。
一回头,就见自己的衣角勾在了旁边摆瓷器的架子上,而架子上的瓷器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登时清醒了几分,脑中灵光一闪,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将那些碎瓷拢成一堆,然后把外袍给盖了上去。唔,藏起来就没人知道了。
掩藏好罪行,我继续找床,却哪里都找不到床,逛了一圈,意识到这里原来是个书房,没有能够供我躺着的地方,有些失望地行到书案旁,一屁股坐下去,打算就这样凑合凑合,手扒拉了一下书案上的纸卷,想为自己腾个伏案而眠的空间,却发现掩在案上的是一幅画。漫不经心地将那副幅画展开,左看右看,突然觉得画上的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见过呢?我揉着额头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这画上的女子,眉眼同我生得极相似。
随手在案上翻了翻,发现同样的画还有很多,上面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或坐或立,或赏花或逗猫,执笔者技艺精湛,将女子的神态画得很生动。
正在我闲来无事,打算数一数这些画究竟有多少幅的时候,门外传来小丫头茫然的声音:“咦,公子的书房怎么开了?”
有个声音应道:“怕是又有猫儿闯进去了,你在此候着,我进去瞧瞧。”
小丫头进来,看到我之后惊了一惊:“什么人?”
目光落到我手上的画纸上,厉声道:“你怎能乱翻公子的东西,速速放下,公子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我躲开她试图夺画的手,笑盈盈地问她:“这些画上的姑娘,可是你家公子的心上人?”
小丫头脸都急红了:“画上的女子是公子的忌讳,我伺候公子多年,都不敢多嘴,你一个外人问这么多做什么?”抢不过我,声音里隐约有怒意,“你不要以为你是公子带回来的,便可以有恃无恐了,你擅闯书房一事被公子知道,公子一样要收拾你。”又蹙起眉头,“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不知道公子最讨厌下人饮酒么?”恶狠狠地威胁我,“小心公子赶你出去。”
却突听守在门外的小丫头抖着嗓子道:“公、公子。”
小丫头的身子一僵,慌忙回过头去。
见男子行到近前,忙朝他告状:“公子,她擅闯书房,奴婢正要赶她出去,可她……”
却听男子淡淡道:“下去吧。”这句命令却是对她说的。
小丫头一脸欲言又止地朝他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我抱着那些画晃到他身畔,仰着脸笑嘻嘻地问他:“慕公子,你来的正好,这上头的姑娘……”身子晃了晃,被他及时给扶好,我顺势靠到他怀里,问他,“这上头的姑娘,我瞧着好生眼熟。”
他揽上我的腰,目光扫了一眼被我丢在一边的酒罐子,垂头对我道:“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