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还是自床榻上下来,缓步朝前,蹲在了那人身边。
未曾泯灭的良知,在肆意作祟,逼着她过来查探。又或许,此人如今这模样,的确是太像当初身在死牢中被萧淑儿鞭笞过后的死狗模样,是以,同病相怜,心有触动,便也,忍不住的心软。
“你如何了?”
她强行按捺心绪,深眼凝他,低沉沉的问。
这话一出,便散落在昏暗低沉的气氛里,而面前趴在杂草上的人,却一动不动,更未出声。
“这么久都撑过来了,难不成今日便朝阎王低头了?”
凤紫嗓音稍稍一挑,讥诮淡漠的出声。
却是这话一出,那地上的人顿时手指一曲,极是细微的再度开始挣扎。
果然是不屈之人。
便是成了这副模样,竟仍是不愿向命运低头,这般坚韧不屈的毅力,无疑是想要强行支撑着活下去,只是这人许是不知,他都成了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皮开肉绽,若无上等的伤药敷着喝着,此际便是强行吊着一口气,也撑不了多久,更免不了一死。
或许,入了宫牢的人,一只脚便已是跨入了阎罗殿,除非你有九条命,亦或是命中带贵,若不然,满身的毅力与傲骨,希冀与盼望,终是会被牢中的刑法一点一点的磨光。
心思至此,暗自叹息,凤紫沉着脸色,默了片刻,随即终是伸手,本是打算将他扶起来坐着,不料下手之际,指腹下竟是一片森冷的水渍,而待她下意识缩手回来一望,则见指腹上,竟是鲜红一片。
她瞳孔越发一缩,下意识朝那人脏腻漆黑的衣袍望去,而后忍不住稍稍伸手剥开他那破烂脏腻的衣袍,则见他衣袍下方,皮肉模糊狰狞,鲜血滞留,仅是稍稍目睹,便觉心神大震。
那种伤势,无疑是慎人骇人的,那血色糜烂的腐肉里,可清晰见得森森的白骨,这人也是命大,都伤成这样了竟还能吊着命,不得不说,也难怪方才那两名狱卒会如此唾弃评判于他,想来寻常之人受得如此酷刑与重伤,怕是早就痛死了。
“有劳,有劳姑娘从我耳朵里,耳朵里抠,抠一只小纸包出来。”
正这时,沉寂压抑的气氛里,地上的人突然出了声。
这嗓音,断续不定,嘶哑不堪,那碾碎的话语,无疑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语不成调。
刹那,凤紫倒是被这突来的嘶哑嗓音给惊了一跳,待得强行镇定后,她才权衡片刻,随即伸手撩开了那人满是打结成团的头发,随即竟见他的右耳耳郭上,竟缠绕着一根极细极细的线,且若非撩开这人的头发朝他的耳朵细观,定是难以察觉他耳朵上竟还缠了一根线。
她神色微微而动,眼角微挑,随即指尖微动,将那条细线从他耳郭上解下,随即稍稍一拉,一只被细线缠绕着的小纸包便从那人的右耳耳道里滑了出来。
那纸包极小极小,只是却用细线缠得极为仔细,而待凤紫逐渐将纸包上的细线解开,再将纸包打开,则见褶皱不堪的纸包内,竟盛着几只极小极小的药丸。
“劳烦姑娘且数数,药丸还有几枚。”
正这时,那人再度嘶哑不堪的出了声,他嗓音极小极小,且极是艰难,俨然这话依旧是从牙缝中挤出。
凤紫也未耽搁,低沉无波的回了话,“三枚。”
这话一落,那人便叹息,艰难自嘲的回道:“仅撑得了三日了。许是天要亡我,命运如此,如此啊。”
说完,他便不再吱声了,整个人犹如失落绝望般趴在地上,再无动作了。
凤紫瞳孔微缩,也未就此多问,仅是再度垂眸扫了一眼纸张内的三枚细小药丸,低沉道:“你可要我将其中一枚药丸喂入你嘴里?”
这话一出,那人不说话。
凤紫默了片刻,再度道:“都撑了这么久,而今药丸在前,你不愿吃了,要放弃了?”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如此也罢,你我萍水相逢,我自然劝不得你什么,你既是不愿吃药,那我便将药丸放你身边了。”
这人要死要活,自然与她无关。但若好不容易生出的良心与心软被这人再度忽视的话,她自然也没必要再坚持劝说他。
毕竟,人各有命,她云凤紫也不过是被命运抛弃的人罢了,她渡不得旁人,也没能力甚至精力去渡旁人。
这话一落,凤紫浑然不耽搁,当即便准备将手中褶皱不堪的纸放下,却是纸张还未触及地上的杂草,那人便突然再度的出了声,“好死不如赖活着,三日便三日。有劳姑娘喂在下吃枚药丸。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这话虽说得艰难,但却着实是极为有礼。
遥想最初听这人说话时,还觉不男不女似个太监,但如今仔细一辨,则觉这人是太过虚弱了,是以才嗓音发嘶发哑,已是让人听不出嗓音的本来。
凤紫默了片刻,终是未拒绝,待将纸张放于地面后,随即便拈了其中一枚细小药丸,而后伸出另一只手去将那人的头稍稍扶起,待找准他那密集头发掩盖下的嘴唇厚,她低沉道:“张嘴。”
这话一落,那人极是听话的张开嘴。
凤紫顿时将那药丸朝他唇瓣塞了进去。
那人蓦的合嘴,强行将药丸咽了下去,凤紫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