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下是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甚是吓人。
随风下意识后退一步,等看到前方二人面不改色,赶紧又站回去。
“这具尸体没人动过。”沈兰看了一眼后说。
仵作验尸,不可能只用眼睛看,但尸体烧焦后稍微移动都可能发生变化。
萧寂松了口气,“这样更好。”
沈兰点了点头,从尸体的姿势上判断:“他应该是被绑在柱子上,柱子烧成灰烬,他的尸体则维持着死前的姿势。”
“奇怪,这是一目了然的事,为何严推官没提?”
随风探头瞥了一眼,模仿尸体的动作,确实能联想到人死前是被绑在圆柱形物体上。
沈兰疑惑地问:“三具尸体,如果都烧成这种状态,那余家是怎么辨认出余大人的?”
这种状态下的尸体,别说相貌,就连皮肤特征也完全烧没了。
萧寂挑眉,“应该是体型吧。”
余源望那体型,就算烧成灰,也比别人多一些。
沈兰了然,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呼吸道和肺部,确实如仵作所说,是活活烧死的。
“大人请看,死者的气管与肺部内都有大量烟灰,可见是生前吸入,若是死后被焚尸,则没有这些东西。”
萧寂盯着沈兰的手,看她解剖尸体时又快又准,忍不住问:“沈姑娘为何对人体如此熟悉?”
沈兰毫不隐瞒地说:“我从八岁开始去乱葬岗捡尸体,每一具我都会解剖开来研究,熟能生巧罢了。”
见萧寂拧着眉头不说话,她补充了一句:“我说过的,付公子就是我从乱葬岗捡回来的。”
萧寂无法想象,如果不是付清衍还有一口气在,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一滩碎肉了。
他更无法想象,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深夜扛着死尸回家,把尸体剖开研究的画面。
那要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害怕?
沈兰平静地说:“怕什么,我解剖过的尸体都是完整下葬的,比在乱葬岗被野兽分尸强。”
她在死者紧闭的口腔里夹出了一块没完全烧完的布,这大概就是死者无法呼救的原因。
“可以确定是他杀无疑。”沈兰肯定地说。
萧寂用镊子夹起那小块布料,看着有些像女子用的手帕,不过这东西太常见,也许是凶手在汀香园里随手拿的。
沈兰取了一把刀轻轻刮下一点灰炭,露出被烧焦的骨骼。
“尸体被焚烧的时间很长,正常建筑物起火到熄灭时间不会太长,不足以把尸体烧成这种状态。”
“所以呢?”
“所以,这人身上被泼了助燃物,比如说白酒,比如说桐油之类的。”
沈兰用卷尺量了一下焦尸的身高,记录后说:“虽然烧焦后尸体会缩水,但大致能推测出他身前的身高在八尺一。”
萧寂眼睛陡然变亮,这推测也太厉害了。
“可有依据?”
沈兰不好跟他说这依据是从课本上得来的,试探着问:“要不找一具尸体烧烧看?”
萧寂立即表示拒绝。
“不用了,我信你。”
沈兰笑了笑,掀开了第二具尸体的白布。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官府说死的是余源望和他的两名小厮?”
“是。”
“可这是一具女尸。”
萧寂下意识往尸体的胸部看去,尸体烧得太久,几乎没有皮肉组织的存在,很难看出是男是女。
“你怎么知道是女的?”
“看髋骨。”沈兰简单解释了一下:“女性,尤其是生育过的女性,髋骨比未婚未育的女性宽很多。”
随风好奇地问:“按理来说,官府肯定是核对过余府的失踪人口后才确定身份的,为何会搞错?”
“有两种可能,一是其中一人并非余府的,而真正的凶手逃走了,所以有一换一,才正好对得上。
另一种可能,余府有人说谎。”
沈兰回想起那门房和丫鬟的口供,下意识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去问问余府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要编造一个完美的谎言,需要自上而下执行。”
沈兰验完这具女尸后得出结论:“死者是女性,且生过孩子,年纪应该不会太大,身高七尺五左右。
可惜我们没有勘验现场,女子大多数都会佩戴首饰钗环,金银是烧不掉的,可以从这些东西推测死者的身份。”
萧寂把沈兰的验尸结论一一记录下来,沉声说:“有这份笔录,严推官会好好查的。”
看来这余府的火,也不是随便烧起来的。
随风一直盯着时辰,见沈兰验完,催促道:“咱们该回去了,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三人离开义庄,在车上讨论案情。
沈兰闭上眼睛,回忆着她站在汀香园外听到的,看到的。
“只隔着一堵墙,有人高喊:走水了……那人声音略带苍老,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人。
空气里有烧焦的味道,闻着就是普通木材的焦味,耳边有凌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惊动了很多人……”
萧寂低声说:“你当时没进去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