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术趁机掰开那血盆大嘴,给他瞧了喉咙,
“他嗓子有炎症,上些药过两天即可痊愈,说不出话是他自己不愿说,抑或是是受了刺激。”
元无忧站在男子身侧,瞧他鼻梁细挺如刀削,匀密的长眉底下、细密的长睫微覆乌瞳,眼神一派冷淡,连口吐病情时的语气都并无起伏,整张脸更显俊逸清绝。
甚至连他瞧病患抱孩子时,都只有悲悯,而无温情,果然是无情道的气质。
元无忧突然觉得,跟苍白术相处实在压抑。
不愧是白毛老道的徒弟,他从来神秘莫测,不显山不露水。虽有些疯癫,却时时冷气萧然,令她一想起过去的冒犯,都有渎神般的惭愧。
风摆穗抱了一包袱草药去而又返,见师徒两个在给黑瞎子瞧病,要不是手占着,真想给俩人挑大拇哥:真是医者仁心啊。
一见壮姐回来,元无忧连忙回报患者病情,这疥疮属实严重,但万幸啊,不是疫病。否则殃及一室一家,恐酿大祸。
把包袱交到青衫姑娘的怀里后,壮姐便道,
“我就不进去了,你跟你师父忙活他吧。”
元无忧突然想起苍白术有疾,
“……罢了,麻烦师父跟壮姐抱这孩子瞧瞧,看能不能活,再寻些羊乳或米汤喂养。”
苍白术以一种僵硬却端庄的姿势,双手向前托着孩子,闻言蹙眉,“支走我你想干什么?”
小姑娘锐利的凤眸一抬,“我还能干什么?我估计一会儿的场面你受不了。”光眼前这场面她都没眼看,这傻子现在就臭到招苍蝇了。
男子刹时眼尾绯红,气得拧眉,“逆徒!你难道要饥不择食对他下手?我今天必须看着你。”
元无忧:“……”怪不得说年长者见多识广呢,她都没想到这茬。
“不是,在师父心中我就这般不挑食么?行行行,咱俩一起忙活他。”
厢房比正堂屋小不了多少,也是外有小厅,内有卧房。
元无忧把人拉进小厅里摆的药浴桶,因是清醒的,这家伙死活不肯褪去麻衫,瞪着缝里的血眼珠,冲她狂吠,呲的小牙挺白,满嘴脓血。
奈何这黑瞎子打不过她,姑娘也没想周旋,直接三下五除二,撕碎了那脏臭的破布衣衫。
她发现这瞎子的个头,居然挺高!却不知过着怎样的日子,瘦到胸前排排肋骨都清晰可见。而他落魄至此境遇,脖子上居然还拿黑绳串了一块石头平安扣,她伸手去摘,他还往后躲。
小姑娘心里恼火:我手上还有半边虎符风姓璧呢!至于抢你的破石头?
“那这样吧,以后管你叫小石头。”
元无忧嘴上说着话,那衣襟褪及腰下。这下傻子不干了,非要跟她拉拉扯扯,而后为躲避她铁钳般的手,傻子往后一躲闪,却因地上水渍滑倒、整个扔进了里头。
傻子自投矮腰的浴桶,水花四溅崩落一地,苍师父骂声响起:
“逆徒你休要这么粗暴!别痈疮不致死,沐个身再给人摔死了。”
“……”她只好动作温柔的,去接近那个紧贴着木桶边沿的身影,这黑瘦的小傻子坐在里头,满头乌发直往下淌泥点子,几乎把脑袋都瑟缩进水里。
“乖,亵衣最容易藏污纳垢。”
苍白术冷哼一声,“逆徒你确实挺污垢。”
元无忧愈发受不了旁边这位,连看热闹带冷嘲热讽的苍师父,只想速战速决。
她再次伸出无情铁爪,想把傻子捞起,都做好了镇压他激烈反抗的准备,可这人却在哆嗦。
一进药浴,疼得这傻子当场就迷糊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前面那几下挣扎上。
故而当“姐姐”给洗脸抹去血脓、扒开眼皮上药时,他便很顺从;到给他掰开嘴,拿药漱口那会儿,傻子虽没晕,但已经任她摆布了。
她一边忙活,一边念叨:“这是我跟滇南苗医学的,连创口烂臭都能快速消毒,别说你这小小溃疡了,沙挺的灼烧感也就一会儿,你忍忍就能过去,晚上即可喝点小粥。”
只是这小子警惕,虽又瞎又哑,但耳力极好,整个清洗过程没疼晕过去,到往脸上撒药时,又给疼清醒了。
元无忧一凑近,他就往旁边缩身。
苍师父在一旁目不忍视,便拿药水给襁褓中的娃娃、清洗口鼻的淤血。
这女婴尚不足月,小细脖子上挂个翡翠玉扣,刻着“言”字。发现这件玉扣后,苍白术便喊徒弟过来,此时小姑娘刚把傻子从浴桶里拽出,当着他面给小哑巴套着衣衫。
苍白术:“……”
只瞥了一眼少年,他便尴尬的偏过脸。偏生那姑娘还嘟囔道:
“这也没彻底啊?我再回个炉吧。”
苍白术狠狠一闭眼,厉声斥道:“别动手!放下他,给为师滚过来!”
小哑巴此时已经疼清醒了,拽着她手腕,努力睁开缝里那只红眼珠子,却也瞧不见人,一张嘴还流下了治口疮的青药。
元无忧只好把小傻子先推进浴桶里,呵斥他:
“不准乱动弹!等姐回来拾掇你。”
而后跑去师父身旁,端详那枚玉扣上的字。
小姑娘擦了擦手,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