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山寨里，一块块破损的木材被搭成了火架，一具具尸体按照每排四个的规格摆放，当夜幕降临，四个火架同时被点燃，宛如篝火一般，将许朝阳等人围绕在了中间。</br>呼。</br>焚烧起的尸油滴落那一刻，其中一个火架上的火焰陡然升起，木柴被燃烧出的‘噼啪’声响中，许朝阳坐在一块木桩上，说了这么一句话……</br>“你们，回家吧，天亮以后，我让人送你们下山。”</br>哗啦。</br>十几块银元被许朝阳拿了出来，在火光中，递给了身旁的女人。</br>这是他们几个从尸体上搜出来的最新收获。</br>从下午开始便看着这群男人收拾尸体，到现在才穿上土匪棉裤的女人，望着递过来钱的陌生男人，突然低下了头，啜泣而哭。</br>“吭、吭……啊~~”</br>哭泣的声音仿佛会传染一般，令所有女人全都陷入了悲伤情绪，这些女人有从木屋内走出的、有始终藏在木屋里不敢动的，一共六个，其中还有一个马上就要临盆的。</br>她们一哭，倒给屈勇哭慌了，露出了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说出了最关心的话：“嚎啥啊，我大哥是让你们天亮下山，不是留下你们做小，能回家了，听明白没？”</br>最先哭出来的那个女人回应道：“回不去了……”</br>余明浩这个尚未经人事的小伙子问了一句：“咋回不去？这不给你们钱了么？”</br>许朝阳一把摁在了余明浩的手上，没让他继续往下问。</br>余明浩不懂，他总不能不懂吧？</br>凡是让土匪抓走的女人，哪怕是有钱人家的女人，再回去时，也免不了被人戳脊梁骨，那满村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br>这可不是许朝阳那个时代，起码那时候被造了黄谣你还能起诉，起码在心理上可以得到安慰，这年月？你得挺着，但凡敢回应一句，都有人指着你鼻子骂你不守妇道，还得有人说：“那土匪怎么不绑别人的女人，专门绑你！”</br>其余各种难听的话会如同山呼海啸般袭来，哪怕你因为这些事情上了吊，都得有人骂你：“看，是她自己亏心了吧？要不死什么啊！”</br>“那你们打算怎么办？”</br>许朝阳多一句话都没问，看着这些女人。</br>所有的女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其中一个女人若有所思的转过头看向了许朝阳：“大当家的，不然，就把我们留下吧……”</br>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好似蚊虫，细不可闻。</br>话中蕴含的是什么意思，已经不用考究了。</br>另外一个女人躲避着火光，像是躲在黑暗的世界里才能说出这些话似的：“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平日里洗洗涮涮什么的，也得有人照顾，到了下晚黑儿……也得有人……陪……”</br>这个是世道……</br>这个狗艹的世道……</br>这个民智未开、遭了天谴的世道，开始逼良为娼了，因为‘娼’能活下去。</br>许朝阳陷入了沉默，他是个武将，你让他带兵打仗、抢夺阵地，他会；坚守阵地，死战不退，他也会，他向往的就是马革裹尸；</br>可你要给他一群娘们，他还真不会了！</br>这玩意儿该怎么安排啊？</br>“大哥！”</br>“闭嘴！”</br>屈勇冲着许朝阳喊出‘大哥’那两个字儿的时候，除了许朝阳，其余三个人连童蒙一起呵斥着屈勇。</br>许朝阳只能婉拒着说了一句：“我们这是成山立绺子，不是搭戏班子唱戏……”</br>可他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女人反驳道：“立绺子不要女人？”</br>刘根儿实在憋不住了，回应道：“我们得打仗，我们大哥恨日本子，指不定哪天就和日本子干起来了，你们这些女人……”</br>他也不叫连长了，统一改成了江湖称呼。</br>呼。</br>火架上的火焰再次抖动蒸腾而起，像是在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打破了宁静。</br>女人。</br>在战争之中会迅速失去了自己的地位，更何况这原本就是个女人没什么地位的时代。</br>“大哥……我们也跟着你们打鬼子吧？”</br>“你们教我们打枪、我们跟着你们上战场，只要别让我们回去，怎么都行。”</br>“怎么都行……”</br>余明浩、刘根儿、屈勇、童蒙四个人同时看向了许朝阳，那些女人好像也知道谁是大小王似的，看了过来，当所有目光都聚集到许朝阳身上，他这才缓缓说了一句：“明儿再说，先，休息。”</br>优柔寡断？</br>或许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