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师兄如此直白的厌恶话语,楚行池却并不如自己预想般难过,也许他心底早有预料,只是很疑惑,“师兄,你这般讨厌我,总得有个理由。”
沈寒竹哽了一下,想到师尊的叮嘱,冷漠道,“你不必知晓!你只需要记住,离师尊远一点!”
楚行池唇角勾起,微微冷笑,“大师兄现在这般硬气,完全不似昨晚有求于人时的模样,就不怕我把画像的事告诉师尊?”
沈寒竹脸色白了一刹,没想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师弟竟也有这样腹黑的一面。
还是说这才是楚行池的真面目?
他攥紧拳头,冷冷瞪视楚行池,“就算你告诉师尊,我也不会说!但我必定不会饶过你!”
楚行池沉默片刻,他本就不会趁人之危,也不觉得画像一事该让师尊知道,更不惧沈寒竹的“威吓”,刚刚只是虚势诈他一诈而已,毕竟于他而言,总隐隐觉得,师兄为何讨厌自己一事,需得探究明白。
哪曾想沈寒竹的嘴如此之严,他在沈寒竹这边碰了一鼻子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心情愈发沉闷。
沈寒竹整整面壁了十五天,加之要低调行事躲避上民之地的修士,几人脚程愈发慢,好在一路并未遇到什么难缠的魔兽,还算顺利,直至初春将至,春寒料峭之时,三人才终于抵达苏南城。
但在看到苏南城的那刻,楚行池的心就凉了半截。
苏南城内外空中蔓延着数十道撕开的巨大魔界裂缝,护城城墙坍塌几近于无,城门早已不存,放眼望去,一片断壁残垣,萧条荒芜,比之济州城还要破败得多。
察觉到楚行池气息不稳,少饮按上他的肩膀,温声道,“城内或许还有幸存者,不要担心,我们先去城内查看一下。”
楚行池点点头,三人入城循着主道快速查看,两边断井颓垣,根本见不到活人的踪迹。
三人很快来到城池中央,那里官衙外围的镬耳墙只余一堆碎石瓦砾,衙门公堂也已经全塌,毁得完全看不出模样,所剩连座半人高的墙阫都没有。
越过公堂到了后宅,这府邸损毁程度稍轻一点,但也只是轻了一点,半块牌匾躺在地上,半边的“楚”字摔了个稀碎,几座坍塌的瓦房勉强能看出大堂和厢房曾经的模样。
几人来来回回仔细翻了个遍,可这府邸哪里有半点活人的影子。
楚行池心中焦急,虽然他对爹娘已经没有印象,可他们是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们平安活着!
少饮看出楚行池的慌乱,轻声安慰道,“莫急,你爹娘或许已经逃往别处,我们去城内寻下,看看是否有了解状况之人,探下消息。”
苏南城颇大,三人在城中搜寻了半个时辰,当真被他们找到一个尚算完整的书肆,里面住着一个独臂老人,正在张破旧矮几旁,就着煮熟的粗糠野菜慢慢咀嚼着,在他身子的右前方,桌子另一侧摆着张小木凳,桌上的空位则摆着一本发黄的旧麻纸书。
这麻纸书并没有书文,只有些歪歪扭扭的笔画,仔细辨认下,似乎写着几个“安”字。
这场景就似这麻纸书在陪着他吃饭一般,有些诡异。
见到三人,那老者放下碗,抬头眯眼瞅了好半天,发出粗嘎难听的笑声,“真是好久没见到活人了。”
老人家声音暗哑,话也说得极慢,不知是否许久未曾开口了,“你们是上民之地的修士吧?来收金子的吗?”
早些年还偶尔见到上民之地的修士来城里找幸存者收取金银财物,修补裂缝结结界,可后来幸存者们也慢慢死绝了,修士们也不来了。
少饮恭敬道,“老人家,我们不是上民之地的修士,只是下民之地的百姓,想向您打听一下,苏南城发生了什么?太守楚昭意和他夫人韩婉氏的下落您可知晓?”
老人努力回忆了半晌,“哦,太守楚昭意啊,那个大肚子,满脸麻子总是笑呵呵的太守吗,我想想啊……”
他埋首似乎算了半天,才又抬起头缓缓道,“差不多是十一年前吧,那一天,从天上地下忽然爬出好多巨大的怪兽,恶心又凶残,它们可真多啊,跟潮水一样涌出来,数量足足有以前的几十倍,它们涌进苏南城,张着大嘴见谁都吃,楚太守带领全城的守卫抵抗,最后他全家人都被吃啦!”
楚行池顿时如遭雷劈,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摇摇欲坠。倏然,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一股灵力顺着手臂蔓延而上,稳住他慌乱的心神,却是师尊握住了自己的手。
老人缓缓继续道,“说起来也是可惜,这个太守是个好人啊,公正严明,种地开荒,修慈幼局,修医馆,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那韩婉氏也是好人,经常布施,救死扶伤,对老百姓可好啦,那时候城里人的日子真不错。”
他好似喃喃自语般,低声道,“可是,谁又不可惜呢?魔兽太多啦,城里城外到处都是,根本没地方逃,苏南的百姓都被吃得差不多啦,我的儿子媳妇和孙女也都被吃啦。后来城里剩下的人,或者逃或者慢慢地死了,就剩我这把老骨头苟延残喘,也不知道是不是魔兽瞧不上,一直不来吃我,留着我一个人和这个破书肆。”
少饮和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