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铁打的,手脚都生了冻疮,苏娘子可尝过那种痛痒的滋味?"
“我……”苏奈哑然道,别说尝试,她甚至不清楚冻疮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圣上忽然降旨,斥他系乱朝钢,赐杖刑五十。皮肉伤还算好的,无非是痛一点。但苏娘子可知何为内伤?杖刑过后,他五脏六腑皆受了损,内里流血,吃不下东西,喝不了水,还不断咯血,稍不
注意,就会死掉。"
寒风仿佛又刮过耳畔,凌之妍咬牙道:
废院里没有大夫,是我陪他熬过了生死。苏娘子问我为何要那样说他,那我也想问问苏娘子,你既然心悦于他,何故要说那些可能置他重陷生死的话!”苏奈愣住了,忽如一夜风雨突袭,她顾不上矜持否认,生死二字敲在她的心上,丝丝缕缕牵扯着,有些疼痛。
“我……”
“苏娘子,”凌之妍推开她,重新拾起了扫帚,“我们与你无冤无仇,请你往后谨言慎行,别把祸事再引到我们夫妇的头上了。”
凌之妍走到了下一级台阶,低以默默扫起地,石阶不是光滑平整的,有许多沟壑般的纹理,凌之妍反复用扫帚坚硬的苗尖刷过缝隙,右手又不自然地额料起来,酸庙难忍,凌之妍稍稍活动了下,将主要施力点移到了左手。
“凌娘子。”苏奈的鞋落在扫帚尖不远,“所以你当日那么说,是为了护着他?”
“不然呢?”凌之妍道,“我们同气连枝,自然要护。”
苏奈怔了怔,微蹙起眉头,凌之妍说这话时没有看她,也仿佛拧着眉,好像在瞪着地上极难清理的尘土,又好像在瞪着别的什么东西。
她以为凌之妍仍在生气,想了想,后退一步,郑重地施礼道:
凌娘子,请受我 拜。我不仅误会了你的意思,更给他……给你们带来了不必要的危险,是我不对,我混账,往后若有可堪弥补的,只要二位允准,我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少女半蹲着,眉眼低敛,即使话说完了也没有自行起身。
她鬓角有晶莹的汗滴滑落,暖阳照来,少女细嫩的皮肤上,能瞧见绒绒的汗毛,极浅极细,半透明得藏于光中。
凌之妍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我确有一事要你帮忙。”“何事?”苏奈直起了身,认真问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凌之妍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你哥哥苏琅可在都中,我寻他有事,若在的话,请你替我引见。”“哥哥?”苏奈微讶。
她话音未落,唰啦一声,后方传来几声草木的响动。
“什么人!”凌之妍立刻警觉的提起了扫帚,护与身前。
别急,别急。”来人走出树林的边缘,踏上石阶,他高举双手,语气疏懒,眼角的泪痣随着不羁的笑容舒展开来,“这附近没有旁人,就我。江夫人,听说你找我?”男人的面容从树荫下析出,逐渐清晰。
凌之妍握着扫帚于身前,原本用力发白的指节,缓缓松弛下来,复又变得红润。
江洄的冷厉中偶有温柔,谢程貌似闲逸实则机锋暗藏,苏琅却是弯着眉眼含笑,泪痣妩媚,举止看似随意,又有着难言的优雅。
凌之妍迅速敛下眉眼,平复过快的心跳。
看来江洄当日是糊弄她的,不仅谢程,苏琅也跟他一样,相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
“在下苏琅,见过江夫人。”苏琅一身青衫短袍,拱手道。
凌之妍终于从愣怔中缓过神,也回了一礼,随即又醒悟过来,质问道:“苏郎君方才一直在树林里听着?阁下爱做梁上君子不成?”
“哈,哈哈。”苏琅尴尬地笑了两声,很快道,“那儿离得远,听不真切,在下恰巧路过,给你们放个哨。”
凌之妍复又打量他,当日决定从苏琅入手的时候,江洄跟她说过一些苏琅的事,听说他爱跟各家养的歌姬舞女厮混,常常为青楼楚馆写文作诗,因文采好而格外出名一些,是以名声不住。江洄言语间颇有些不悦,也不知苏琅是不是得罪过他。
苏奈也跟凌之妍一样惊讶,方才凌之妍说要见苏琅的时候,她还曾苦恼要怎么找,甚至来不及思索凌之妍要见他的缘由,兄长就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江夫人找在下何事?”苏琅眨了眨眼,妩媚的泪痣秋波暗藏。
凌之妍有些遭不住,眼神虚晃了一下,才道:“确有要事,此处不便,不知阁下何时方便,之妍可去寻你。”
“这样啊。”苏琅似在思索,眸光上移稍许,很快又对凌之妍含笑道,“在下住的地方江夫人可不方便过来,不如在下去寻你吧。间老夫人还算待见在下这个晚辈,过几日得空,在下跟小妹-同上门拜访,可合适?”
苏奈抿唇,她很想质问兄长口中的“不方便过来”究竟指向何处,但想起往日里闹的那些事,还是生生忍住了。
“如此甚好。”凌之妍道,她右手又有些不正常的颤抖,石阶才扫了几级,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
她低低叹了口气,想着事情暂时完了,便要跟苏琅道别,不想手中的扫帚忽然被另一只手握住。
苏琅好像跟江洄差不多高,很轻易就抽走了她握得并不紧的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