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命妇们都要跟着吃挂落,连忙低声劝着:“许是听错了。”
“低声低声。”
“哎,好了,都放松些,这是太后殿下的丧仪,有什么话也不能在这里说。”
“就是就是。”
几名命妇插科打诨,都是熟人,连哄带安慰地将这一页掀了过去,只是话语间竟然还很偏向柔弱孤僻的安郡王妃,也幸好绝大多数命妇都在发出哭声,并没注意到这一处的短暂争端。
怡侯夫人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浓眉压得更紧,脸色十分难看。
命妇们背转身,举起帕子装作嚎啕,背地里悄悄议论:“她那脾气……哼,不就是拿规矩压人的那一套吃不开了吗,心里含怨。”
“谁爱听她板着脸教训人,怪不得她都贤惠到那个份上了,怡侯还是烦她。”
“小声点,别被她听见了。”
背过身去,信郡王妃低声道:“你可当心点,真在丧仪上闹起来了,你也讨不了好。”
安郡王妃却道:“我问心无愧,圣上对我们惠儿有恩,我不能听着她诽谤圣上。”
安郡王府那些事,在京中不是秘密。安郡王宠爱侧妃乌氏,冷淡正妃。乌侧妃生有两子,气焰极盛,偏偏安郡王妃性格柔弱,膝下仅有一女,连府中管家大权都难以保全。
若是放在从前,安郡王的爵位定会传给乌氏所出长子,而郡王妃的女儿,最多只能捞到一幅嫁妆陪送出门。
偏偏建元元年太女册立后,皇帝下令修改礼制。其中爵位继承那一条,由嫡长子袭爵改为了由嫡长袭爵。即在嫡长子和嫡长女全都具备的情况下,挑选年纪更大的继承爵位;若仅有嫡长子或嫡长女,由嫡长袭爵。
情势瞬间逆转,安郡王妃所出嫡女景惠,成为了安郡王府的爵位继承人。即使乌侧妃的长子比景惠足足大上五岁,早有才德过人的名气,安郡王亦不能为他请封世子。
风水轮流转,如今府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成了郡王妃母女。只要确保景惠不犯大罪,平安活着,安郡王就不能越过嫡长女择选继承人。
安郡王妃母家并不显赫,但也有官职在身。郡王妃早把女儿送去外祖家游学,以防乌侧妃母子下手谋害。她们母女没什么大志向,却也不甘心拱手让出爵位,只想小心谨慎熬死安郡王,然后袭爵。
信郡王妃扯了她一把:“好了,她是个蠢货,你和她计较什么,要是闹起来,就算你不怕,影响惠儿怎么办?”
听了女儿的名字,安郡王妃总算忍了下去,不再多言。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昨夜夜雨连绵,寒气未褪,冷意钻心入骨。
信郡王妃裹紧白麻衣,举袖掩面嚎啕,同时借此挡住扑面如刀的冷风。
真冷啊!
信郡王妃羡慕地想着,礼王妃和世子、郡主能够随圣驾一同在殿内哭临,实在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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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王妃走出宫室的侧门,素衣单薄,在风中猎猎飞舞。
她的眼眶红肿如桃,面色苍白如纸。
侍从看得不忍,取来一件大氅,劝道:“王妃披上吧。”
礼王妃恍若未闻,向前游魂般地走去,走出两步,忽的掩面打了个喷嚏。
侍从连忙将大氅强行披在礼王妃身上。
一夜之间,礼王妃变得更加憔悴瘦削,厚重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像包裹着一棵随时会折断的树苗,仿佛随时会将她压垮。
宫室内,景昭抬眸看去,一时间微感唏嘘:“半生谨慎经营,尽数毁于儿女。”
书案旁皇帝正提起朱笔批阅奏折,闻言漫不经心地应和一句:“所以绝不能放纵蠢货登上高位。”
景昭下意识想要点头。
下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狐疑地看向皇帝。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