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语气里太过明显的怨气惊到了图特摩斯,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静静地听着我穷举着那些考古研究里会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记载。 作为一名古埃及的考古工作者,我实在是太渴望去了解新王国初期,这个伟大的时代里人们的生活起居、社会与经济活动、国家的架构,还有他们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了。不仅仅只是图特摩斯那只为用来炫耀军功的“编年史”,而是更多关于这个时代微末的细节。 “这……为什么要这样做?”图特摩斯等我说完,一时间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讷讷地反问我。 “当然要这样做,难道你想等几千年之后,被后世之人误认为是哈特谢普苏特的兄弟吗?” 图特摩斯听了我的话,面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女王的兄弟?”他不敢置信地复述了一遍,似乎又觉得我在唬他,狐疑地打量着我。 大概是看我的神情不似作伪,图特摩斯又皱着眉,依旧不太相信地问道:“怎么会有人以为女王是我的姐妹呢?”似乎这是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但我可没有唬他,在20世纪中叶之前的古埃及考古学界,认为哈特谢普苏特与图特摩斯三世是姐弟或者兄妹的看法一直是主流。包括乔治·罗林森、詹姆斯·亨特·布雷斯特德等19世纪及20世纪早期的著名学者所出版的关于古埃及历史的著作中,都将二者划分为同辈的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直到后来,随着人类科技水平的不断提升,以及出土的越来越多的文献资料,才最终修正了这个谬误。 若是古埃及的人们也能像中国一样,有着不断传承的编年史,即便偶有出入,学者们所需要做的更多也是求证。是在一座已经建设完备的高楼之上添砖加瓦。而不是如我们这般,仿佛是在一栋已经朽坏的神庙废墟之上,去试图重新还原和构建它本来的面貌。 “时间太过久远,许多的事物便会失去了它本来的面貌,甚至彻底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你们的关系会被以讹传讹成那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呀。”我叹了口气,望着天空中高悬地星河,心中也不禁生出无限的感慨。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天地之间要说有什么是真正永恒与不朽的,大概就是天空中的太阳、月亮与星星了吧。”我叹了口气,想到实际上太阳与星星也有自己的寿命,只不过在它们无比漫长的寿数面前,人类就仿佛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图特摩斯在此时,悄悄地将头靠了过来,枕在我的肩头,我的脸颊上能感受到他柔顺的头发散发着阵阵地香气有些醉人。 “那我就要建好多好多的方尖碑,把我的事迹都雕刻在上面。尤其是我和女王的身份,这样他们就不会将我们误认为姐弟了!” 图特摩斯略带着孩子气的话语令我失笑,却没有去打破他的想象,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哈哈哈那要是你干了太多值得记录的大事,那岂不是在尼罗河的两岸要竖起不知道多少座方尖碑。”说着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尼罗河的沿岸就如金字塔般林立的方尖碑,那黄金的塔尖折射着阳光一定会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那景象实在有些有趣,不过若是成真大概会乐坏了费恩教授。 “这太劳民伤财了,你还是用纸莎草纸记下来吧。”我想了想说道。 图特摩斯也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要是我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实在太多,那还是记在纸莎草纸上才能写的详细写。” “完全没有影子的事情,我们居然讨论地那么认真。”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变得和图特摩斯一样幼稚了。我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仍然枕在我肩头的脑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弯起地眉眼和嘴角。 “怎么是没有影子的事情!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图特摩斯带着笑意反驳我。 我们两就这样躺在草地上一边吹着清凉地河风一边闲聊,这样的时光实在是太过惬意,让我们都有一些舍不得回到那个有些闷热的帐篷里。直到闻知此事的阿赫摩斯将军带领着一队亲兵匆匆寻了过来,图特摩斯才不情不愿了从地上爬了起来。 阿赫摩斯将军在宫中就是负责国王安全,如今在军营里,保卫国王的生命安全更是他的职责所在。图特摩斯有些意兴阑珊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阿赫摩斯将军在他稍后半步的位置,语重心长地劝着年轻的国王。 虽然此时依然身处王国的腹地,十分的安全。但依旧不该掉以轻心,这是图特摩斯的第一次出征,全军上下所有的将士都在看着他。这样的时候,他更不应该做出如此草率的行为。 阿赫摩斯将军的话说的在情在理,完全是在为图特摩斯设身处地的着想。我听在耳中也有些羞愧,方才的行为确实是过于鲁莽,为了贪图一时的痛快而将图特摩斯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