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霁等人从监牢里放出来的同时,一个小道消息在京中不胫而走——本次会试不存在舞弊,朝廷为了安抚北方士子,要黜落一百五十个已录取的贡士,以便重新举行会试将名额单留给北方人。 “欺人太甚!朝廷是将我们南方人当成了软柿子,可以随意欺凌吗!” 文达巷的一个江南科举会馆里,一个南方士子气得脸色涨红,猛地一拍桌子:“既然不存在舞弊,为什么还要重新举行会试?为什么要黜落我们这些凭本事考上的人?真就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 另一人冷笑道:“一百五十个名额,且不说这是从黜落我们南方人得来的,就说自太祖开国以来的历届会试,哪一次北方考中的人数超过一百三十个?这回一下子给了他们一百五十个定额,简直是赚大了。” 有人运道不好,考了第一百五十一名,恰好卡在被黜落之列,这会儿既愤怒又委屈,不甘道:“就因为这群北侉子闹了一场,朝廷为了安抚他们,就要牺牲我们吗?凭什么!” “都说科举考试,给了天下寒门士子一个希望,可以通过努力改变命运。没想到我寒窗苦读十年,胜过了一众勋贵子弟,到头来竟输在了地域籍贯上,荒唐啊,荒唐!” 个别人怒极之下,口无遮拦起来:“所谓的科举公平,根本就是谎言!朝廷就是歪屁股,就是偏爱北方人!这一点,从当年太宗皇帝舍弃应天,将都城迁到北平便可见一斑了!” 此言一出,胆子小的吓得连忙做噤声的手势:“嘘!王兄慎言!太宗皇帝之事,不可妄议啊!” “慎言个屁!要是太宗皇帝还在,凭他那刚武的性子,早砍了这帮宵小之辈了,岂会容他们放肆?”这人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朝廷这样做,不就是懦弱怕事,想要安抚北方人吗?既如此,咱们也来闹!咱们也学着那群北侉子,去告御状!”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大批人的附和:“不错!就是要闹、就是要喊,不然朝廷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若这回叫北方人得了意,日后还不骑到我们头上去!” “他们不是在礼部叫嚣着要成绩复核吗?咱们也去!他们觉得他们没考中是有人舞弊,那我还觉得我名次低是有人刻意压过呢!” “对,咱们也去,咱们也闹!” —— “依我看,还是得继续闹!” 隔着几条巷子的北方会馆之内,听闻消息后的北方士子们同样是义愤填膺。 孔瑞科作为放榜当日第一个发现有问题的人,此刻俨然已经成为众士子心中的领头者,纷纷支起耳朵听他说话:“既然不存在舞弊,朝廷为何还要黜落一半的贡士,多此一举重新举行会试?这分明是心头有鬼!” “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发我们了?做梦!既然要黜落一半的贡士重新考试,他们怎么不黜落前一百五十名,而是要黜落后一百五十名?这分明是背后搞鬼的人见瞒不住了,要自断一臂求保身!” 孔瑞科越想越顺畅,恶意揣测的种子一旦发了芽,便如脱缰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情绪激动地道:“朝廷这样做看似公平,实则是保住了大半走歪道的人的功名,将后一百五十名这种边角料丢出来糊弄我们,其真实的目的,就是要掩盖科举舞弊的事实!” “孔兄说得对!”一人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附和道,“抛开别的不提,我就不信凭我们的本事,考贡士难道只能考中后一百五十名吗?朝廷这样做,是对我们的歧视,是对我们的侮辱!” 世间万般事里,说大话可谓是最轻松最不费劲儿的了,众人情绪上头,一时都忘记了往年会试北方人落后了南方人多少,大言不惭道: “朝廷要是直接取消这次所有人的贡士资格,重新进行会试的话,用不着朝廷单独录取,老子凭自己也能考中!而且一定能考取前一百五十名!” “正是这个理!就说孔兄,至圣先师的嫡系后人,济南府乡试第六名,这样的天资,怎么也能考个会试前十名吧?若是发挥得好的话,少不得会元的位置都要让那什么白兴嘉让出来!” “肯定是内阁那群奸佞,花言巧语蒙蔽圣上,见舞弊的事瞒不住了,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搪塞我们,我不服!我要告御状,请陛下彻查此事!” “不错!我们才刚闹了两天就逼得他们露出马脚,看来还要接着闹!” “对!接着闹,接着闹!” …… 自从这条消息一出,京中应考会试的举子就像炸了火药桶一般,无论是考中的还是落榜的,无论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都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或是痛骂朝廷偏心歪屁股,或是怒斥奸佞科举舞弊一手遮天,纷纷表示要让景丰帝亲自出面,彻查此事。 流氓不可怕,最可怕是流氓有文化,这群发起疯来的士子和有文化的流氓没什么两样,不仅日日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