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薛浏的事情,顾云霁还是照样换上常服,继续他的“走基层”计划。 这个时代与其说是“父母官”,倒不如说是“民畏官如畏虎”,百姓见到官员都要躲着走,更别谈有胆子与其攀话,顾云霁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特意没有穿官服。 然而在这个等级严明的社会里,上层人和下层人的区别实在太过明显。就算他专门选择了比较朴素的衣裳,还是能从相貌和气度看出不同,每每想与路人交谈打听消息,对方总是瑟缩的,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让他很是无奈。 把府城内转了一圈,顾云霁又来到码头。 在整个长江中上游的航线中,叙州府可谓是最重要的几个港口之一,即便有三峡这样的天险在前,也阻挡不了众多船只逆流而上深入蜀地的脚步。 如今已是九月深秋,港口内停泊了大大小小数十艘船只,且多是运货的商船,客船比较少。码头上依托于河运催生出了众多行业,什么搬货的、卖小吃的、跑腿的……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好一番繁忙热闹的景象。 顾云霁感叹道:“从前只知叙州府地处西南,偏僻落后,竟不知在这重山叠嶂之中,还藏有航运如此繁盛的内河港口,倒是我浅薄了。” 顾云霁前世便是出生于西南大山之中的一个小山村里,交通极为不便,他第一次瞒着家里逃出去上大学的时候,光是跑到县城里的客运站就用了一天一夜,脚底板都磨破了。 这个时代不比前世,经济更加落后,顾云霁本来没对叙州府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真正亲眼见到之后,才发现这里居然发展得很不错,虽然还是不能跟中原、江南等地比,但在整个西南片区,也算得上中等偏上的州府了。 陈培时闻言不由挺了挺胸脯,自豪道:“那是当然,咱们叙州府有好井盐,不仅在西南很受欢迎,连湖南、湖北等两湖地区都颇负盛名呢。而且蜀中的蜀锦也主要靠咱们这的码头往外运,否则外头那些人只能眼巴巴瞧着,想买却买不到。” 一个井盐,一个蜀锦,有这两样东西在,就能保证叙州府源源不断地吸纳外来白银,不然就会落入只出不进的被吸血的境地。 顾云霁点点头:“不错,我之前在江南时,都能经常在看到卖蜀锦的店铺,蜀锦确实是遍销四海之内。” 陈培时得意道:“不仅是海内,连海外也争着买呢!自从朝廷的海贸政策宽松之后,我们蜀地的货物不仅能卖到两湖江浙一带,还能卖到西洋人的老家去。” “尤其是蜀绣的工艺精湛,比之苏绣也是不遑多让,曾经有西洋人为了买到最正宗的蜀绣制品,还专门坐几个月的船,千里迢迢地跑到叙州府来买。” 顾云霁来了兴趣:“哦?西洋人还曾来过叙州府?一般情况下,即便是经商,他们多半都在沿海一带转悠,为了买蜀绣,他们居然能深入内地跑这么远?” 陈培时挠挠脑袋:“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买蜀绣,那个西洋人还带了一堆西洋货来卖,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咱们这儿也没多少人愿意去买。而且他嘴里还老念叨着什么‘祷告’、‘移鼠’,逮着人就滔滔不绝地跟人家说这些,但没人爱听,久而久之他自己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感情那西洋人是传教来了,怪不得能跑这么远。 顾云霁听明白了,心头一动,问道:“叙州府现在还有没有西洋人?有的话能带我去认识一下吗?” 陈培时以为他是想瞧新鲜,摇摇头道:“没了,基本没什么西洋人会到叙州府来,这么多年我知道的也只有那一个。要我说那些西洋人虽然长得奇怪,官话说得稀奇古怪听不懂,但无非都是一个嘴巴两个眼睛,没什么特别的。” 顾云霁又问:“那往来叙州府和沿海之间的商人有吗?就是那种一边把内地的货卖给西洋人,一边把西洋的货卖到内地的中间商人,能不能找来让我见见?” 陈培时不清楚他的用意,但还是应下:“这倒是有,不过他们常年在多地之间贸易经商,不会长期在一个地方待,我去打听打听,若是找到了正好在叙州府的,就带过来给您见见。” 顾云霁道:“嗯,这事不是很急,慢慢找也行,得是那种财力雄厚的大商人,能够和西洋人保持稳定交际往来的最好。” 算算时间,这个时代大致和前世的明朝中偏后期类似,正是引进美洲高产作物的时期。玉米、土豆、番薯等高产作物十分耐旱,对种植的土地要求低,特别适合在西南这种多山的地区种植。 细数华夏数千年历史,有百分之九十的社会动荡问题可以归根于粮食不足,百分之百的农民起义直接源于吃不饱饭。若是能够大幅提高粮食产量,就能极大程度上满足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使社会趋于稳定。 有了粮,就有了钱和税收,从而也就几乎拥有了一切。衡量任何一个盛世的首要标准即为“仓廪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