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华手上做着别的事情,没有抬头看他,语气平静:“你被熙儿说服了,想要来劝我准她习武对吗?” 顾云霁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于女儿伤害自己身体来逼迫父母的行为,他有些生气难过,但仔细想想,就顾昭熙想要习武一事上,他的心已经偏向了她一边,下意识地想要劝服妻子,让女儿如愿。 屋内沉默良久,徐书华叹息一声,慢慢地道:“我不想要熙儿习武,不是说不舍得她吃这个苦,更不是说觉得女孩子应该安静端庄,不能男子一样要打要杀。” “我只是觉得,习武于熙儿而言只是个开始,她一旦踏出这一步,今后就不是我们能预料得了的了。” 徐书华抬起头看着他:“云霁,我们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你应当很清楚,你觉得她要是习得了武艺,有了一定自保的能力,将来还会乖乖待在我们身边,做一个所谓的听话孩子吗?” “她难道不会想要走出宅院,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她难道不会想要跟三堂兄一样,看遍山川湖海?当然,这没什么不好,但儿行千里母担忧,相比起她孤身一人去闯那未知的危险世界,我自然更希望她能一直在我身边,过安乐平顺的一生。” 徐书华越说情绪越激动,落起泪来:“世道崎岖不平,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更别说熙儿是个女孩,行走在外时的不方便之处比男子多得多,可能遭遇的危险更是比男子多得多。” “饶是三堂兄一个游历经验丰富,身体强健的壮年男子,这些年在外都遇到了好几次强盗匪徒,勉强捡回一条命。熙儿一个弱女子,就算她有武艺傍身,难道就一定能打过杀人如麻的匪徒吗?” “你我就这么一个孩子,熙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熙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心肝宝贝,她要是出了意外,那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一想到这些,徐书华心里就怕得厉害,一只手颓然无力地撑在桌子上,哭得不能自已。 顾云霁越听心里越难受,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膀,替她拭泪:“我明白,我都明白……熙儿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不疼她?别说你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便是我们养了十个八个孩子,熙儿要习武,你同样还是不能放心。” “可是书华,熙儿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难道会轻而易举地放弃?她才六岁,为了让你同意习武,在别的同龄孩子还只会要哭要闹的年纪,她就能跪那么久,这样的方式虽然不对,但不也正可以说明她心意坚决吗?” “咱们的女儿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能跳能闹,而且尤其聪明,有人说她这是性子野,我却觉得她是天生灵秀,本就不与凡夫俗子相同。熙儿像你,也像我,只要是认定的事,就非做到不可,可不是旁人三言两语的阻挠就能放弃的。” 见妻子不说话,顾云霁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索性偏头去瞧她眼睛: “如同你小时候一样,老师开明,并没有阻挠你学习西洋文字、四书五经。他若是个古板的人,除了女德女诫以外一概不让你碰,你是会乖乖听话,还是会心生叛逆,他越不叫你怎样你偏越要怎样?” 徐书华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个不肯甘心被束缚的人,甚至还有几分叛逆的意味,毫无疑问是后者。 顾云霁又继续道:“旁人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嗤之以鼻,既然如此,那万一咱们设想的安乐平顺的道路,却并不是熙儿想要的怎么办?你我所认为好的,熙儿却认为不好,那它就一定是好的吗?” “难道一定要把熙儿养成一个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等多年之后我成了个德高望重的大官,再找个品貌文采都优秀的后生收为弟子,选做预备女婿,撮合他跟熙儿成为夫妻,才能叫做安乐美满的一生吗?” 这话乍一听,明显是在说徐书华和顾云霁自己,再仔细想想,居然把徐承裕也揶揄上了。徐书华越听越不对劲,瞪着他:“这样难道不好?” 顾云霁失笑:“我没说这样不好,这正是你我的人生,有什么不好?但很明显,这样美满的人生,不是咱们女儿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走出宅院,挣脱世人加于女子身上的束缚,去看看大好河山,领略壮丽风光。” 徐书华将身子靠在他怀里,眉眼染上忧愁:“听着是很不错,但我担心……” “担心什么?”顾云霁接上她的话,“熙儿现在才六岁,要等她长到真正有能力走出去的那一日,至少还需要十年。说实话,十年很长,会发生许多难以预料的变化,很难说熙儿一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或许对习武只是一时兴起,尝试之后发现就那样,很快就不感兴趣了;她又或许会是个非常恋家的孩子,纵然有了外出闯荡的能力,却舍不得离开你我;再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