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很多巧合,永远无法用因果来解释。也有很多因果,永远无法排除巧合的可能。 就像这场瘟疫。 疫气来无影去无踪,而我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个病倒的身影,和一条条前呼后应的线索。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宁可信其有。 碧环陷入长久的沉默,一刻钟后开口道:“郡主之意,是太妃利用郡主混入民间的契机,在这里传播疫病?” 我的想法总是经不起反复的确认。但凡有人多问一句,不管话音背后是肯定还是否定,我都会开始怀疑自己错了。 “确实荒诞,许是我多虑了。” 她却摇了摇头,语气格外肯定,“以奴婢对太妃行事风格的了解,完全有可能。” “她这么狠毒?”我瞪大了眼睛。 “郡主,太妃都要您的命了,您还不信她狠毒?” “你也觉得她狠毒?” “狠是狠了点。” 所以呢?她难道不应该哭眼抹泪地惊呼“她怎么能这样”吗? 我顿时觉得没劲儿。好像这世上无论多荒诞的事情,都在碧环的意料之中。听见自家人干了这么大一件缺德事,她竟能眉头不皱一下,眼泪不掉一滴,只洞若观火地站在旁边,嘴上挂着一句“有可能”。 我不敢相信,又问:“你就没有想过,这么做是什么缘由,有什么目的,到底该不该么?” 话至此处,我的眼泪已不受控制。浓浓的夜色下,我觉得自己什么也瞧不真切,只有模模糊糊一片泪花。 “这不是奴婢该想的。”碧环冷静得吓人,“说句僭越的,这也不是郡主该想的。” 我的脑子可没这么听话。安排和亲的时候,那些长辈和朝臣天天嘴边挂着“大局”“基业”,于是我明白了我要守护的基业,我要顾全的大局。现在忽然不和亲了,我回忆起先前说的“大局”“基业”,想不通缘故,又有人告诉我:这不是你该想的。 当我脑子是机械做的么?按下开关就动,不按就停? “我总要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或者说,我的母妃,乃至母妃背后的官员,家族,利用我做了什么。 “郡主……只是想知道么?” “只想知道。” 碧环沉吟片刻,“奴婢遵命。” - 碧环的脑子真就像是机械做的,我按下开关就开始运转,然后经过一连串的正推反推,给出一个冷冰冰的结论。 “这病能贴着肌肤相传么?倘若可以,奴婢以为,带来疫病的,兴许是您身上这件夹衣。” 我愣了一下。 下一个片刻,我一声不吭地推门进屋,寻来没用的木棍,蹭了一点油灯的火星,在衣服上点燃。 昏黑的世界骤然生出光亮来。火焰明晃晃地在视线里蹿动,打转的泪珠在折射下剔透闪光。 “郡主也不问问奴婢原因么?” “你现在告诉我就是了。” “郡主也不怕奴婢讲错了。兴许奴婢为了太妃的计划,正在误导您。” “我信你的。” 我立于火堆边拨弄着木棍,身上是满怀的红光。 “郡主平日里可不能这么轻信别人。单拿现在来说,倘若剑南还有第二支势力可以与太妃匹敌,奴婢一定会提醒郡主提防另外三个人。饶是水芸这样的直肠子,也不能就轻信了。” 碧环像个大姐姐,我则是一个需要大姐姐操心的孩子。 “烧一件衣服,又不是烧个人。总不能因为烧错一件衣服,我就被冻死了。” “倒也是……不,不是,郡主您也不看看自己,离冻死真不远了,奴婢给您拿衣服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身影已经一溜烟儿闪进门里。披上她拿来的新斗篷后,我朝掌心呵了一口气取暖,又往火堆近了近。 “你到底解不解释?” “郡主终于问了。”碧环眨了眨眼,“郡主今后还要记着,说话别被人带跑了。” “……” “咱们当初混入民间,就是缘于罗大人的一面之词。罗大人无疑是太妃同党,是不是真的要开战还未可知。 “太妃和罗大人都不是傻子,带了一件沾病气的东西,总不能把自己人给传染了。所以他们定会把病气染在一个在郡主离了使团后才用的东西,不能是人,也不能是银子、手帕之类日日拿着的,还不能是个用处不显的。 “唯有这些庶民的行头,是咱们要混进城里才拿出来的。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