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进入最冷的时节,苏家深处,山涧断崖一座连着一座,白雪雾凇将遒劲树枝压断不少,近观远看,像极了镜花水月的幻象。 苏家都是本家弟子,在数量上本就差了其他四家一截,加之这几日还派出去了不少,此时在风雨中来往穿梭的人影也寥寥,从藏书阁的三楼往下看,半天不见几道人影。 宋玢起先以为楚明姣哭了,刹时屏息凝神,脊背直接僵了,才艰难吞咽了下要开口,就见她先挪开了脸上的书册。 还好,脸颊上没有泪痕,她露出一双宛若水洗过的眼睛,低声自顾自问他:“天青画现在还能回答问题吗?” 不哭就行。 宋玢松了一口气,背脊和肩颈恢复放松的姿态,贴合着椅背,手勾着天青画卷轴递到她手边,说:“你试试吧。我觉得挺碰运气的,它有时候懒,就算看到问题了也不一定回答。” 简而言之,就是这东西多少带点神物的架子。 楚明姣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卷轴,她伸手触了触卷轴表面,是桑蚕丝一样的柔滑质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从何下手,看向宋玢:“怎么问?口述,还是将字写上去?” “写上去。” 作为暂时对天青画了解最深的人,宋玢起身,走过来,披露了更多细节:“其实若是它处于完全苏醒的状态,我们这样说话,它也能听见,给面子的话,会直接给出回答;若是半醒半睡间,在卷轴上写下字句,它也会适当给予回应……就怕它直接睡死了,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一句话。 给不给回答,全靠运气。 楚明姣心里也没报很大的希望,只是想着有这样的机会,不愿错过,当即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在卷轴上落字。 宋玢凑上前一看。 【世间可有东西能牵制神灵?】 他微怔,视线落在楚明姣脸上。 楚明姣漂亮,整个山海界都知道,但这种漂亮在他眼中,总是会不自觉削弱六分,实在是因为他们之间太熟悉了,所有的变化都来得迟滞缓慢。 就比如,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 楚明姣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明艳率真,像开得正烂漫的山花,整个人都透着种抽长的生动之色。现在细细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习惯了蹙眉,眼尾一敛,脸色苍白,看着是成熟稳重了,也变得压抑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绝境,她是那种能苦中作乐的姑娘。 真没见她这样过。 没等宋玢想出个所以然,卷轴上那行字就像被一只小型漩涡吞吃入腹,消弭得干净,楚明姣指尖抵了抵他手肘,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应了还是没应?” “应该是没应。” 楚明姣抿了下唇,有点儿失落,但天青画好像故意和宋玢作对似的,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轴面流出几缕灵力,那些灵力排成字句,呈现在两 人眼前。 【神主, 聚三界之灵, 受天地钟爱,不被任何事物牵制。】 楚明姣眼神微黯。 果真是这样。 在这方面,她不该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期望。 可这样一来,江承函救下楚南浔,受那么多次惩罚。 可想而知,都是为了谁。 自从听到宋玢说的那几句话,她甚至都不敢在心里想象,“断骨敲髓”,究竟是怎样残忍血腥的画面。 “但是为什么……既然没有牵制,江承函为什么还会受这样的刑罚?”楚明姣问:“监察之力是什么?” 这个宋玢知道:“神主,监察之力,天青画都拥有三界特权,用的是神力,而非灵力。这三者地位上虽说没有高低之分,可实际上,神主的权限更多,实力最强,所以天青画说,只要他不想,没有东西能管住他。” “那就是说,他不一定受了那种刑罚。”楚明姣喃喃:“谁会那么蠢,明明可以躲掉的东西……” 到后面,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宋玢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其实他后面咽回去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江承函根本就是个将规矩与克己镌刻进骨血里的人,明知是错,仍行错事,他会接受一切该受的惩罚,一声都不带吭。 “我今日和你说的这些,你别和苏韫玉说,他现在和吃了炮仗一样,看谁都不顺眼。” 宋玢看了看楚明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说:“楚二,我们每一个人都备受煎熬。” “你兄长一夜一夜睡不着,实在累得扛不住眯眼休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