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皇权更迭的过程中行险一搏,力求更大的利益。
有些人安于现状,满足于眼下所掌握的地位与权力,只希望朝政平稳过渡、家业顺利传承,子子孙孙、祖祖辈辈的保留门阀士族之身份,长长久久的富贵下去,甘为凤尾、不为鸡头。
也有些人已经臻达高位,认为无论如何再难寸进,自然也不愿去做无用功,赢了不会有再多奖励,输了则一无所有……
所以此刻程咬金气势汹汹站出来试图挑明太子与晋王种种不轨,让大家再无转圜之余地,使得许多人心里大骂这厮混账。
就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看着皇权更迭这场大戏不好么?非得亲身下场惹得一身骚……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大家装湖涂假装看不见,自然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可一旦被当众挑破,便不能视如不见、顾左右而言他。
只不过程咬金此刻质问太子,诸人不便表态,遂缄默不言。
房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而后将茶杯放在面前桉几上,“当”一声轻响,在此刻静谧的堂内显得分外清晰。
诸人循声往来。
房俊轻咳一声,看着程咬金道:“太子乃国之储君,陛下病危,自然负有监国之责,右侯卫无旨擅离营地逼近长安,导致局势紧迫、人心惶惶,关中各地十十六卫军队视如不见,无动于衷,东宫六率不得不靠近长安,以为钳制。卢国公既然被陛下委以宿卫京畿之责,自当以京畿安危为己任,为何不去质问鄂国公尉迟恭兵临城下意欲何为,反而前来咄咄逼人的质问太子,毫无半分为人臣者敬畏之心?”
话音刚落,萧瑀便蹙眉道:“尉迟恭率军毕竟长安,此乃大罪,但东宫六率擅离职守,亦是并无圣旨,有何不同?”
房俊道:“凡事有先后,有因才有果,右侯卫不经兵部调令,更无陛下圣旨便挺近长安,虎视眈眈凶相毕露,太子殿下自然要东宫六率予以钳制,难不成非得等到右侯卫破城而入将汝等国之重臣绑赴刑场,再行兴兵讨逆?”
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岑文本敲了敲桉几,皱眉道:“越国公慎言,右侯卫擅离职守逼近长安的确有错,该当有司审核之后问罪,但至今并无一兵一卒袭扰长安,何来‘兴兵讨逆’?”
李道宗也道:“鄂国公胆大妄为、不知所谓,但绝无可能生出谋逆之心。”
诸人纷纷符合。
非是给尉迟恭脱罪,而是当下此时稳定才最为重要,一旦尉迟恭被扣上“谋逆”的大罪,势必要予以讨伐,尉迟恭岂能束手就擒?一场大战势不可免。只能先稳定局势,而后再让尉迟恭退兵。
陛下还没死呢,就算要争储也不能在此时吧?
万一陛下从晕厥之中醒来,发现自己的两个二人已经为了皇位大打出手,将整个长安卷入战火之中,怕是没病也得给活生生气死……
当然,大家也都明白尉迟恭之所以逼近长安的用意,不过是将局势渲染得紧张一些,逼迫朝中文武表态站队而已。
故此,大家都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晋王李治,这位殿下看上去清秀文雅、人畜无害,但手段却凌厉至此。
显然是向所有人宣告其对于皇位势在必得,没人可以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可谁愿意在这个时候站队呢?
能拖一时是一时,总归要局势逐渐明朗才好……
房俊笑笑不语。
眼看此事就此作罢,无论东宫六率亦或右侯卫自然都无可能撤回营地偃旗息鼓,但只要一时半会儿别打起来就好。
萧瑀却又道:“尉迟恭擅离职守,此乃大罪,有司审核之后予以定罪,不容宽恕。但东宫六率同样如此,所造成的影响较之右侯卫更甚,却不知由何人审核罪责,厘定责罚?总不能双重标准吧?”
他此番挺身而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太子占据大义名分,晋王这边太过被动,而自己麾下那些御史言官根本进不来这间值房,只能亲自上阵,希望能够打击太子之威望。
诸人听闻其言,若有所思:该不会尉迟恭之所以骤然率军兵临春明门,就是为了拉东宫下水吧?陛下危急之时,右侯卫忽然抵近长安有所动作,城内左武卫视如不见,除非太子当真躺平不在乎储位,否则必然要调动东宫六率予以制衡。可此举毕竟违反军令,所造成之影响更是恶劣,朝廷惩罚尉迟恭的同时,又怎会对太子有所纵容?
晋王那边到底还有什么别的图谋暂且未知,但苦肉计肯定是有的……
这回不用房俊出面,京兆尹马周蹙眉道:“太子殿下有监国之权,调动兵马正是应当,面对右侯卫擅自逼近长安难道不应命令东宫六率予以应对?再者,东宫六率原本驻扎长安城内,如今搬迁至城外,朝廷尚未有规划明确驻地,如今由昆明池北移驻至金光门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就是明晃晃的袒护了,就算太子再是大义名分在身,似这等调动一军之举措,也应当与朝堂之上大臣商议,而不是如同李二陛下一般乾纲独断。
说到底,您如今也还只是一个储位不稳的太子,还不是皇帝呢……
当然,马周这般明火执仗的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