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名宫女给皇帝擦拭身上的药汁。
皇帝再次睁眼,凹陷浑浊的双眼将两人吓了一跳,那绝对是她们这辈子看到过最恐怖的眼睛,说是旱魃的眼也不为过。
她们不确定此时的皇帝是否清醒,因为这种情况时常出现,或在清晨,或在夜里,又或在用膳时,皇帝的双目死死盯着某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却满是恨意,歪斜的右眼和嘴角,让他的神态变得很诡异。
“皇……皇上?”给他换衣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皇帝的眼球缓缓转动,聚焦在说话的宫女身上。
宫女吓得后脊一僵,吓得手帕都掉了。
“太子……回来了吗……”皇帝的声音嘶哑,如同老旧、腐朽的木门推开发出的“吱呀”声。
“啊——”
两名宫女尖叫着滚落到床边,又以极快的速度跪好,以头伏地,稚嫩的声音颤抖着:“皇上恕罪!皇上饶命!”
龙床上的人久久没有动静,她们等了许久,壮着胆子再去看时,皇帝已经闭上眼,平静地像什么也没发生。
钟粹宫。
皇后在殿中来回踱步,心里七上八下的,身后有几名宫女在收拾包裹,将金银细软都包起来,忙得头都没空抬。
周福海看见皇后这样,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只能浅显地安慰几句。
“皇后,别担心,仁亲王的事应该不会牵连到您,就算……就算平日仁亲王与钟粹宫来往甚密,皇上也会看在庆王的份儿上,不会为难您的。”
皇后没有理会他,因为周福海根本没有说到点上。
她忧心忡忡,一是担心秦泽海的安危,二是她已经走到这步一步,秦君郁一但回来掌控大权,等皇帝清醒了第一个处置的就是她。
再者,周福海不知晓她与秦泽海的私情,更不知道秦奉天根本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所以他完全不理解她在害怕什么。
“周福海,你去把天儿接到宫粹宫里来,快!”皇后突然停下脚步,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周福海根本没反应过来,皇后又一脸着急地催促:“愣着干嘛!快去啊!”
周福海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地出了钟粹宫。
皇后听着身后宫人发出的动静,不耐烦地将她们赶了出去。
一刻钟后,周福海带着秦奉天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低眉垂眼的,态度还算恭敬。秦奉天现在身边没个人伺候是不行的,看在这两人是在祥如宫跟过来的,对秦奉天的脾性已经很熟悉的份上,皇后没有多说。
她拉着秦奉天的坐下,笑盈盈地哄他:“天儿,这几日你就在母妃宫中住,哪儿都不要去好不好?”
秦奉天呆愣愣地看着她,“为什么呀?那……花园也不能去了吗?”
“不行哦,现在外面有大虫在吃人,而且专挑小孩子吃,你只有乖乖待在母妃这里才安全,听话好吗?”
秦奉天惊恐地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周福海带秦奉天去自己的寝宫熟悉环境,两个从祥如宫过来的宫女则是被皇后留了下来。
皇后仔细打量二人,一个她认得,名叫秋瑶,秦奉天住进来之前就在祥如宫做打扫工作,后面见她手脚伶俐,才和另外三个宫女一起调到跟前服侍。
另一个却很面生,而且脸上有一块大疤和一片红色的胎记,面容吓人,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被选进宫中伺候的,也不怕冲撞了主子。
“你什么时候进祥如宫的?本宫对天儿身边的人都很清楚,唯独你,本宫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皇后警惕地盯着她看。
秋瑶想帮同伴解释,皇后杀了一记犀利的眼神过来,霸气道:“让她自己说。”
秋瑶只好将话咽回去。
宫女颔首低眉,说话的声音跟蚊子叫一样:“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名叫乔悦,一个月前才被调到祥如宫,娘娘这阵子不常到祥如宫,所以不识得奴婢。”
“奴婢对娘娘和王爷忠心耿耿,定会尽心服侍王爷的。”
皇后听完,若有所思。
秋瑶补充:“娘娘乔悦脸上的伤疤正是为了救王爷才落下的。”
皇后多看了眼乔悦脸上的伤,的确是新伤,肉还没长全。
她前阵子听说过秦奉天玩火差点把祥如宫烧了的事,不过没引起严重的后果,秦奉天又没受伤,她便没放在心上,不曾想竟有个宫女被烧伤了脸。
“行了。”皇后叹了口气,“你们俩既跟来了,日后尽心照顾王爷就是,无论他要什么,都就着他。”
“本宫就一个要求:不准他踏出钟粹宫的门半步。”
“是。”两人齐声应道。
——
夜幕降临,一支队伍在驿站落脚,因阵仗不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年宿宿靠在门外的树下塞了几口干粮将就地对付了一下,不远处阿隼和青玉带着一队暗卫在拴马,喂马草。
秦君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递了碗热汤过来,“喝点热的会舒服些。”
“行军的队伍到哪了?”年宿宿勉强喝了两口便没了胃口,将汤塞还给他,“照我们这个速度,应该比他们快了七天的脚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