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因的声音很轻，很快就如飞尘一般消融于黑暗之中。
而回应她的。
是死一般的沉寂。
导游俯视着季因，脸色难看得吓人。
好半晌，才一步一步走近季因，最终停在离她一步之隔的位置。
季因半靠在墙壁上，眼睫微动。
就在刚才，她在墙角处摸到了一小块硬币大小的碎石，边缘略微有些锋利的棱角…
“我猜对了吗？” 她将碎石握在手里，接着抬头，对上导游的视线。
导游木然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是女儿？”
季因的印象里，纸星星用的折纸图案好像是粉红色的Hello Kitty。
她顿了顿：“白血病，心脏病，还是…？”
话还没说完，便粗.暴地被直接打断。
导游一步冲上来掐住季因的脖子：“你给我闭嘴！不要说了！！”
脆弱的脖颈被人用如铁钳一般的双手紧紧箍住，季因顿时有些呼吸不畅，脸色迅速涨红。
然而就在她感觉有些窒息时——
突然，脖子上的手劲猛地一松——
“咳…咳咳…”
季因猛地咳嗽起来。
等她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呼吸，导游死气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脑癌。”
她的声音顿了顿。
“我以前只听过胃癌肺癌，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癌症还可以长在脑子里。”
导游的声音几乎没有语调，听上去异常平静。
“我女儿才五岁。”
“那么乖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那么痛了都还忍着，跟我说妈妈不要担心…”
“医生却说…她活不过半个月。”
“全国所有大医院跑了个遍，开药检查化疗多贵我也都咬牙付了，却依旧换来这个结果。” 导游死死地盯着季因：“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
季因看向导游。
这个一直以热情面具示人的导游，此刻脸色灰败，血丝充斥着双目。
“不用解释给我听。”
导游一愣，沸腾的情绪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化成无绪的烟汽。
“动机初心再怎么正当有理，都不能更改你行为的性质。” 季因厌倦地闭上眼睛：“指望着即将被杀掉的受害者来共情理解凶手的动机…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太愚蠢了一点。”
“…”
导游没有出声，保持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季因突然开口。
“但我确实，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导游嘴巴张开又闭上，半晌才回：“…好奇什么？”
季因睁开眼：“孙强的失踪，和你有关吗？”
孙强，那个酒糟鼻男，在进入副本的第一天夜里就离奇失踪，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她其实一直怀疑和导游有关，但没有证据。
虽然有些惊异于季因的联想，但对这个问题导游倒并不抗拒。
她点头：“是我。”
“你杀了他？”
“嗯。”
“为什么？”
导游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三番两次亵渎母神父神，这样的人我绝不会容忍。”
似乎是因为谈论这个话题要比谈论自己的女儿更容易接受，导游顿了顿之后主动说：“第一天的时候他莫名其妙一整天都像个牛皮糖跟在我身边，所以后来晚上我用月交叶把你们催眠之后，就故意选择了洞口的位置，他果然也跟着我睡在了洞口。之后，我趁你们都睡着后偷偷走了出去——孙强以为我要自己偷偷做什么事情，所以也跟着我走了出去。”
原来如此…
估计是孙强以为NPC有什么单独的任务和线索，所以才一整天跟在导游身边。
他半夜跟着导游出去的时候，说不定还很得意，以为自己抢得先机…
季因一边继续用碎石磨绳子，一边面不改色地问：“然后你就把他杀了？”
导游点头：“割了他的颈动脉。”
“在雨林里，这样的血腥味是致命的。” 导游顿了顿：“一个晚上，被动物吃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什么也没留下来。”
是个狠人。
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季因皱起眉头：“既然你打算杀他，为什么不干脆拿他来献祭？”
——反而是单杀了孙强后把其他这些无冤无仇的人骗过来献祭。
而且…
季因琢磨出了另一层疑点：“你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人来献祭？你女儿的一条命难道…需要四个人才能换吗？”
…
听到这个问题，导游没有立马回答。
她站起来：“你还不明白吗？”
季因很诚实：“不明白。”
导游接着侧过身，亮出她身后的人首蛇身石像。
男居左，右手持矩；女居右，左手持规…
母神父神…
女娲伏羲...
一男一女成双成对…
季因忽的灵光一闪——
难道，献祭的要求其实并不是献祭一人，而是献祭一对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