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妈妈都敢胡说,若下次再有此言让我听见,妈妈日后不必在院内伺候了。”
他严肃起来,妇人自知失言,只好闭上嘴退了下去。
姚绍周起身呼出一口气,看着窗外雨过天晴的湛蓝晴空。
沈拂烟……她向来沉稳,到底何事将她逼迫成这样?
……
都督府内。
听到钟潜来报,沈拂烟在姚府中待了一夜,又红着眼睛从姚府出来,裴晏危几欲捏碎掌边几角。
钟潜看着他猩红的双目,胆战心惊地劝道:“都督,您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了,现下公主已回府中歇下,桂米那边,奴才也去吩咐过了,要她们悉心照料着,您先歇一歇吧。”
裴晏危恍若未闻,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公主府的方向,沉声问:“红姑在哪?”
钟潜暗暗叹了口气:“红姑姑在城北分舵住着,奴才们不敢太过靠近。”
“嗯,盯好了。”
裴晏危脱下宽大外袍,径自取出一套暗色无纹窄袖服,钟潜见了,忙过来伸手:“都督怎么亲自动手?”
“无妨。”
裴晏危挥开他的手,迅速套好了衣衫,叮嘱道:“有事遣人去公主府用暗号叫我。”
钟潜动作顿了顿,躬身退到一边。
都这个时节了,都督还敢去见公主啊,看样子是死活放不下心,可既然放不下,当初又何必说得那样绝呢。
就算有红姑在,也并非要将话说得那般伤人啊!
他暗暗叹气,只好在裴晏危走后,将房内布置得宛如有人小憩一般。
公主府内,沈拂烟回来后一头栽倒,又有些隐隐发热,吓得绿榕芦白为她好一顿照顾,现下服了汤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室内点着淡淡的安魂香,沈拂烟睡得却又不甚安稳。
她又魂归年幼之时,这次倒是春光明媚,小大人般的裴晏危捧着一方洁白的帕子走过来,朝她露出微笑。
“玉儿,快瞧,我给你寻来了什么?”
沈拂烟定睛一看,是一块白糯可爱的方糕,上面点着一粒红豆,看着便让人唇齿生津。
年幼的她还很贪嘴,立刻笑眯眯地伸出小手迎了上去:“谢谢华生哥哥。”
“快吃,吃完了我教你写字。”
裴晏危将糕塞给她,粉雕玉砌的男女娃娃站在一处,点燃了马戏班子灰暗的后台。
沈拂烟吃了一半,把剩下一半还给他:“哥哥也吃。”
“我在班主那吃过了。”
裴晏危攥起拳头,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却未让沈拂烟瞧见。
“吃了吧,瞧你,比去年来时瘦了好些。”
沈拂烟实在嘴馋,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将那半块糕包了起来。
“我留着,晚上饿的时候再吃。”
她主动牵起裴晏危的手:“华生哥哥我们走。”
裴晏危和她一起来到马戏班子后院的一块沙地旁,沈拂烟将沙地抹平,捡了根树枝。
马戏班子没有纸笔,她唯恐自己忘了爹曾经教过的字,便央求会写字的裴晏危教她。
“我先将昨日你教我的字写一遍。”
“好。”
裴晏危也捡了根树枝,沈拂烟在一旁写,他便拿着树枝在地上敲,像打拍子似的,一下一下。
沈拂烟正在抓耳挠腮,听了这声音急得满头大汗。
“华生哥哥,你怎么一直敲树枝呀?我写不会了。”
裴晏危顿时放下树枝,面色有些不自然:“哥哥也有自己要学的东西,哪个字不会?是不是昨日走神了?让我瞧瞧?”
他凑过来握住沈拂烟的小手,沈拂烟乍一看到他靠近的面孔,突然惊得一身汗,整个人困在梦魇里,醒不过来。
裴晏危立在床边,见她面色苍白、口中念念有词,不禁伸出手去,想要为她拭掉额上的汗。
然而俯身的一瞬,沈拂烟急促开口:“华生哥哥、华生哥哥!”
她显然魇深了,就算这般叫着,却还是没有醒来。
可裴晏危却像是惊到了一般,倏然直起身体,修长的大掌悬停在她的面庞左侧,手指伸长又蜷缩,最后还是虚虚握成了拳,缓缓收了回来。
“玉儿……”
他沉沉唤了一声,但沈拂烟双目紧闭,并未听见。
裴晏危为她掖上掀开的被子,手背碰到枕下一个硬物,他轻轻掀开软枕一脚,看见枕下压着的物什后,顿时如遭雷击,顿在了原地。
那是一把匕首,沈拂烟曾给他瞧过,是沈将军以前赠给她的生日贺礼。
后来,她一直带着它防身,以前他在相府潜进她房中的那次,沈拂烟的匕首就放在枕下。
当时她与宣文央是夫妻,却日日放着匕首防范他。
如今她又在防着谁?
他狠狠闭了闭眼,睫羽剧烈地颤了颤,最终还是沉默地为沈拂烟掖好被子,随即翻身消失在窗外。
沈拂烟在无边梦境中,到底是一把挣扎了出来。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捋开黏在脖颈处的长发,被子透着身体的温度,似乎留着谁的余温。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口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