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见他们,你们去吧。”裴琰握起打王锏,走到门口,随手一抛,给了候在外面的张酒陆。
张酒陆在手里掂了掂,乐不可支地说道:“今日我就捧着这个,咱们去刑部户部工部全都走一遭!”
“你很闲吗?”裴琰问道。
“嘿嘿,不闲。”张酒陆憨憨地笑了笑,把打王锏背到了身后。扭头只见离院门已远,于是俯到裴琰耳边小声说道:“溪山族长死前说,天现红月,明主降世,天下皆归明主。”
裴琰猛地收住脚,看向了张酒陆。
若他没记错,父亲死的那晚,正是红月当空!
“去司天监,把近二十年星象怪异的记录都调来。”裴琰俊脸一沉,低声道。
“大人,米糕!”
苏禾拎着米糕追了出来。
“回吧。”裴琰定定神,朝苏禾笑了笑,带着张酒陆大步往前走去。
苏禾站在角门口,看着裴琰越走越远。裴琰刚刚神情不对,不知出了何事。
“你们听说了吗?苏禾竟然是个野种,她爹都不知是何人。苏恒让她娘陪客商,一颗珍珠一夜,这才有了苏禾。”这时前面传来了窃窃私语声,语气里满是轻蔑。
“听说了,还说她娘其实根本不是商户女,其实就是个妓子。”
“天啦,难怪她那般会勾引男人。”
苏禾慢慢停下脚下,朝着路边的假山后面看过去。裴琰审完苏恒的罪状,她并没见过,只猜出自己非亲生,可是不知道这其中隐情。
那假山后面站了好几个裴家女,几人凑在一起说得眉飞色舞,拿帕子掩着唇,笑得很刻薄。
“你们要学吗,勾引男人。”苏禾绕过假山,直截了当地问道。
几个妇人吓了一大跳,转身看到苏禾站在面前,当即就白了脸,互相看了看,招呼都没打一个,匆匆走开了。苏禾身份还是妾,所以她们不行礼也没错。
“真的不学?我今日心好,免费教你们。”苏禾又大声说道。
扑哧……
低笑声响了起来。
苏禾转身看去,只见齐霁风负着双手站在身后,正看着她笑。
“齐大人怎么来了?”苏禾拧了拧眉,往他身后看去。
“奉旨前来向长公主赐新年礼。”齐霁风耸耸肩,低声道:“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声音颇大,我又恰好路过。”
“齐大人请便吧。”苏禾看了看面前这条路,确实是通往长公主寝宫的那条,也没别的路可走。
“苏姑娘,我有事想问问苏姑娘。”齐霁风转身看向她,压低了声音:“苏姑娘十一岁那年,是不是去过甜水寺。”
苏禾愣了一下,脑子里飞快闪过九岁那年冬天的事。
那年她听苏府的下人说甜水寺的菩萨灵,可以去烧香祈祷,让娘亲转世投胎到好人家,于是她一个人悄悄跑了过去。可她没钱请香,于是跪在佛前磕了一百零八个头,希望天上的神佛能看到她磕头的样子。
她下山时,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于是撒腿就跑,可因为磕头磕得头晕脑涨的,一时腿软滚进了沟里。后来,有个戴着面具的青衣郎君路过,把她救了上来。
“真不记得了?”齐霁风拿手掩住眼睛,再松开。
苏禾认真打量着齐霁风,他不会是那天的郎君吧?
“就是我。”齐霁风拿手在眼睛上比了一下。
难怪苏禾一直觉得见过这双眼睛,那面具很普通,就是寺庙外面的小摊上卖的狐妖面具,她当时也想买一个,当时摔进沟里时,那沟里有别人掉的一只,她还捡了上来。可是戴到脸上后,那郎君说别人丢掉的,一定晦气,所以从她脸上揭下来又丢了。
她回家后想到那面具,生了好一会闷气,可又觉得别人帮了她,不该生这气。
六年过去了,她早把这事忘了,没想到那人是齐霁风。
“多谢齐大人出手相助。”苏禾赶紧福身行了个礼。
“不用谢,只是觉得苏姑娘对我颇有成见,所以想问问,到底为何。”齐霁风沉吟一会,不解地问道。
“并无成见。”苏禾想了想,直白地解释:“男女授受不亲,不便相交而已。”
“可你与我弟弟不是相谈甚欢?”
“他还是个孩子。”
齐霁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也二十岁了,没想到姑娘当他还是孩子。”
“他就是个孩子。”苏禾很认真地点头。
就算到了二十岁,齐钰看着也像个孩子,主要是眼神!
齐钰的眼神清澈中透着呆萌,一看就是个没心眼的。可是齐霁风不一样,他的眼神深邃克制,所有的心事都强行压在了眼底,不肯让人窥探一二,更让人无法觉得亲近。
“好吧,钰儿确实像个孩子。”齐霁风笑了起来。
“齐大人请便,妾身告退。”苏禾又行了个礼,转身往慈恩院走去。
“你不去长公主那里?裴家人都到了。”齐霁风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我只是一个妾室,不必去,身份不合。”苏禾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淡定地回道。
齐霁风怔愣一下,随即笑着朝她拱了拱拳,“苏姨娘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