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呀,老李。你若是烧了这个库房,也就阻断了抗疫,置全体河西于绝大多数人众感染上鼠疫的巨大危机中。”文诰劝道:
“这其中,就有你老婆孩子七八口子呐!”
“你们李家,跟我们张家一样,在这个村子里户单人少。和这库房同归于尽,你倒是一了百了,去到阎王殿报到。你想过你的妻儿今后在河西,还怎么活得下去?怕是光潭姓人的口水都要将他们淹没……”
“别说啦!老子就是顾虑着这个,不然早就点燃酒精纵火了!”老李嚎叫道。
“对嘛,老李。人活在这世间总会犯很多错。但,只要勇敢地去面对,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对于这个赤脚医生为什么选择火葬自己,其实文诰已经猜到了原因。
“老李啊,几天前就有鼠疫感染者来村卫生院就诊,你没引起重视,给些感冒发烧药就打发回去了。”
“而后,这些病人病情加重,再来卫生院。你呢,也是按重感冒收人住院……”
说到这里,连文诰都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人死了吗?不然 这个赤脚医生为何会害怕到选择自焚?
“文诰,你真是神吗?能够洞悉一切……”这时,赤脚医生倒不怎么惊慌了。
“哦……想起来了!半个月前,嶲河回水氹里淹不死你……你还用非常手段救活了潭大队长家长女!”
“这么说来,你真的可以医治鼠疫病患啦!”
“吱呀……”抽屉高柜正中间,文诰面前的镶嵌门,被赤脚医生从里面打开。
老李闪出门来,拉起文诰就走,“快回去病房,你得看看那个潭文欣还能不能救活!”
潭文欣,潭鑫尚的孙子。
之前,文诰还承诺潭鑫尚给他曾孙治疗隐疾呢,躺倒家里这么多天,还没去兑现呢。
潭文欣也感染上了鼠疫,而且病症特别严重?
“潭文欣应该是感染鼠疫的第一人。如你所说,我给他按重感冒下药,严重住院后,给他输液打针。”
“后来的病患,跟潭文欣是一样的症状。我也是如法给予医治。”
“一直就没意识到这是一场瘟疫,更不会想到鼠疫上去。”
“直到今天早上,医务检查室里一下子涌来好几个病患,潭文俊还说他是在睡梦中被只老鼠咬了,醒来后就开始高烧、打摆子、淋巴结肿大……”
“我这才联想到鼠疫上去,派人去大队部通知支书或大队长,请他们上报。”
一路走,赤脚医生一边给文诰简单介绍具体情况,还说出来了他选择火葬自己的原因。
“先前你给我整理药物、药材的任务。我出来医务检查室,还是去病房看了下潭文欣的状况。”
“他一开始就是高烧,浑身疼痛,淋巴结肿大……给予持续使用清热解毒药、抗生素之后,疼痛症状有所缓解。”
“可是高烧一直没有消退,各处淋巴结继续肿大。”
“随着病患增多,我也就管不了他,仅吩咐护士给予持续用药。”
“看到他时,人面已高度发绀、皮肤呈黑紫色,揭开被盖,还发现其皮肤黏膜已经出血,趾端坏死,各处淋巴结化脓破溃……”
“到这时,我还不明白鼠疫已经爆发,那就是傻子一个了。”
“一是由于我的疏忽,没有第一时间往疫症这方面去想和探查,也就错过了及时上报,以及对患者的有效救治。”
“先抛开上面追究下来,我负有首要责任,必被法律制裁这事不说。”
“接下来,我们这些跟病患的亲密接触者,也必定被感染……那种痛苦,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侥幸活了下来,又正如你言,村中人家八成以上为潭姓。那么,经过此次劫难,潭姓人口必然损失最巨。”
“噢……可以想象,我即使被免于被法律制裁,或是制裁之后,还能继续在河西存活吗?”
“思虑种种之后,去到库房,我便躲进抽屉高柜后面卧房,意图洒酒精做燃油,跟库房同归于尽……”
“老李呀,你糊涂!看到潭文欣等早期病患已经生命垂危,你咋不回去医务检查室跟我说一声?”
文诰怪怨过后,丢下他便向住院病房跑去。
经过医务检查室,文诰进去,见程秀玲已经给里面最后俩病患扎完银针,便不管不顾,拉起她就走。
村卫生院一共四间住院病房,而最重症患者却都安排距医务检查室最远,文诰知道这个,便是首先奔进去了最南头那间。
病房里这时的死沉,令人窒息。南墙被阳光加热,唯开前面朝东向的门窗,就让空气不能实现对流……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四张小木床上的病人一动不动,都被一种叫死气的,人眼看不见的雾霾所笼罩……
程秀玲跟随文诰跨进房里,只一刹那间,便心生恐惧,不自觉间又退了出去。
文诰呢,也是靠着突然从丹田升起,漫溢到全身心的一股子阳气支撑着,将四具躯体颈动脉摸过,头都没抬便向程秀玲喊道:
“妈,快取四粒昙花玉露解毒丸来,强行送进这里四个口中,让他们吞进胃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