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金复!
被困在宫远徵怀里的章雪鸣和“旁听”的宫尚角不约而同地暗骂一声,又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回头要胖揍金复一顿的决定。
宫尚角最恼火。
他没想到那天在正殿门外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冬天的,宫远徵在门外台阶上坐了一晚上,金复非但没提醒他,反而火上浇油跟宫远徵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难怪那之后宫远徵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偷看他的脸色,原来如此!
当然,宫尚角承认自己也有错。
当时临近母亲和朗弟弟的忌日,因为血仇迟迟不得报,每年那几天他情绪都不稳定。
在气头上对相依为命的弟弟说了重话,第二天冷静下来,宫尚角就后悔了。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宫远徵。
就像现在,他不敢出去面对会顺着假设往下推,把残酷现实当巴掌扇醒他的章雪鸣一样。
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要面子的吗?
听着宫远徵压抑的哭声,宫尚角脑子乱糟糟的,想出去却又挪不动脚。
木木地站了不知多久,他听见宫远徵瓮声瓮气地问章雪鸣:“昭昭,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明明朗弟弟才是哥哥的亲弟弟,我却想取代他在哥哥心里的位置。”
章雪鸣从他怀里出来,拿了手帕,捏着他的下巴给他擦脸。
毫无形象,像只小花猫。
她没有回答宫远徵的问题,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短刀:“你该把这把短刀还给哥哥。”
宫远徵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他抿着唇,倔强地盯着她。
“然后跟哥哥要一把新的短刀,属于宫远徵的,刀柄上刻着‘远’字的。”
宫远徵疑惑地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或许一开始,阿远是想给自己找一个能庇护你平安长大的强者,哥哥则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牵绊,一个能让他不至于被仇恨和痛苦吞噬的牵绊……”章雪鸣说着说着,忽然轻轻拍了下额头,“啊,对了,阿远是怎么培育出云重莲的,能给我说说吗?”
前言不搭后语。
习惯了章雪鸣条分缕析把事情剖析清楚,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宫远徵有点茫然。
“转过去,我给你重新梳下头,小辫子都毛了。”章雪鸣解下腰间的老虎络子,从里头取出一把小玉梳。
等他乖乖转过身去,便取下他的抹额,将他发上的小铃铛一个个摘下来,再拆散他的发辫,慢慢地帮他梳理长发。
玉梳圆润的梳齿不轻不重地刮着头皮,宫远徵舒服地眯了眯眼,老老实实地说起他培育出云重莲的过程。
从哪里挖来的土壤、会散发莹蓝微光的海贝粉末是用来做什么的、营养液怎么调……
说起他喜欢做的事,宫远徵就滔滔不绝。注意力转开了,情绪便也渐渐稳定下来。
章雪鸣看不到他的脸,但光听宫远徵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也能想象出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会有多温柔。
章雪鸣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她很快就给宫远徵重新编好了小辫子,挂上小铃铛,坠上银叶子,再帮他戴好抹额。
嗯,眼眶和鼻头红红的小郎君也很可爱,要是能少钻点牛角尖就更好了。
宫远徵刚好也说完了,思绪难免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上,以为章雪鸣突兀地转开话题就是不想继续说了,瘪一瘪嘴就打算算了。
章雪鸣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眼疾手快捏住他撅起的嘴巴,轻轻亲了他一下,笑道:“哎呀,怎么办,我的阿远好笨哦,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宫远徵的眼睛又瞪得圆溜溜的了,“我该反应过来什么?”
章雪鸣怜爱地看着这个一遇到自己的事就会变得迟钝的小郎君,颇为无奈:“人家常说,爱人如养花。阿远若还是掂不清你在哥哥心里的份量,就去看看你养的出云重莲,再去镜子面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对出云重莲投入了多少心思,哥哥就对你投入了多少心思……不,只会更多。”
宫远徵傻傻地望着她,脑子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敢出言确认。
章雪鸣捏住他的下巴摇一摇,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道:“哥哥花了十年时间无数心血才养出来的这一朵绝世奇花,当真是神清骨秀,玉质金相,不同凡响,令人见之心喜,心向往之。”
宫远徵被巨大的欢喜击中了。
章雪鸣见微知着的能力和良好的信誉,让她的话语具有极其强大的说服力。
宫远徵红着脸,眼神湿润地望着她,嘴唇微动,出口的不是加以确认的“真的吗”,而是出乎章雪鸣意料之外的:“尔可愿采撷,从此珍藏,不离不弃?”
章雪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须臾,粲然一笑,不掩欣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个隔间之外,宫尚角没听清这声音压得极低的两句。静待良久,再听到他们开口,说的都是关于习字画画的话题。
他将听到的对话回忆一遍,觉得问题都已被章雪鸣圆满解决,满意地点点头,悄然回弟弟的卧房睡觉去。
柳家的事和月公子的事都扔给长老们去收尾了,他今天要痛痛快快睡一觉,天不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