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远凌厉决绝的话语,让谢父一噎,他脸上流露出一抹尴尬的歉意。
谢父脚步往旁边一踏,侧过沈南远的遮挡,诚恳的目光终于看到了谢月棠,他说。
“我是在和小棠说话,她想不想回去,应该是她来做决定。”
“小棠,你告诉我,你还想和我们见面吗?”
显然沈南远也想知道答案,所以他扭头,也看向了谢月棠。
谢月棠心中动荡,眼眶涌上泪水,把视线湿润模糊。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父亲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了。
上一次,还是在她父亲准备上战场的时候,单独唤了她去书房,沉沉地说。
“棠儿,为父此次征战……”他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话锋一转。
“棠儿,爹心愿不多,只愿你此生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当时刚及笄的谢月棠,还没读懂他的话,只是眨着眼睛,乖巧地点头。
“嗯嗯,我知道,父亲待我最好了。”
“对了,爹,听说西北盛产玛瑙,您凯旋回归的时候,能给我带一串吗?娘亲生辰要到了,我想给她打一串项链做礼物。”
少女时期的她,没有注意到父亲眼里的复杂情绪,还一味地向他索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没有注意
到,向来答应她要求最快的父亲,这一次并没有直言说,一定会给她带最漂亮的玛瑙回来,而是说了一句“知道了”回应。
要是她更聪慧敏感些,一定会注意到这个文字游戏。
也能想到,或许在当时,父亲就已经有预感了。
是的,就是那一场战役,她的父亲死在了战场上。
她的玛瑙没等到,就连娘亲的生日宴也取消了,变成了父亲的丧事。
她的兄长还没来得及,拥抱她和娘亲一下,就匆匆上了快马,奔赴去了西北。
此后,也是无归。
涌上来的回忆和内心的痛楚,被谢月棠强硬地压下,泪水已经把枕巾打湿,洇出一团水渍。
她多想和他们再见面,她多想和他们相处在一起。
明明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容,但他们都不再是她谢月棠的亲人。
她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也不认她。
既然如此,又何须再见面,徒增悲伤?
下定决心的谢月棠,声音喑哑地开口:“谢先生,还是不了吧。”
一句“谢先生”,是真的把他们距离拉开了。
说罢,谢月棠就转过了头,泪水无声地打在脸颊上。
谢父喉咙酸涩,他明显感受到了隔阂,仿佛有一堵高墙,强硬地把他们一分为二,
拦截在对面。
心脏不断下沉,他直觉到不对,内心有声音再说:要是再不挽留下,他们可能一辈子就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明明帝都那么小,他也有能力让他们相见,可强扭的瓜不甜,还会让谢月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谢家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绝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不能再追悔莫及了。
谢父的话在胸腔酝酿,沈南远就无情地赶人。
“谢先生,你也听到了,月月并不想再见到你们任何人,请你们马上离开。”
沈南远咄咄逼人,眉宇带霜,脚步上前逼退谢父。
“你们给她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大了,比起强人所难,不如你们先反思一下自己!”
说罢,沈南远就把车门给关上,隔绝了谢父。
面对谢家人时的冷硬,在面对谢月棠时,都化成了一腔柔情。
他坐在谢月棠身旁,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轻轻地哄。
“月月,别哭了,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
谢月棠以为自己够铁石心肠,也以为自己够坚强,以为自己面对他们时,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不被触动。
但事实和她想的截然相反,她还是很难过,还是很委屈。
压抑在心底的呜咽,一股脑地冲了
出来,从细小的啜泣,在沈南远的纵容下,变成了大声的嚎哭。
她是真的很久,没有趴在某个人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了。
曾经没有人能再纵着她,现在沈南远纵着她,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发泄委屈。
在木屋时,她被药剂控制失去了力气,眼看着道士在自己身上施法。
一边感受着灵魂被剥离的痛苦,又还要一边听谢旭他们说,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在意她的话,亲眼看着他们代她签下离婚书。
那时的恐惧和绝望,让谢月棠终身难忘。
尤其是那股要把人溺毙的无力感,更让她恼怒,无法被三言两语就能释怀。
她越是哭得凶,沈南远对谢家、戎金的恨意,就越深。
他抿着薄唇,幽深眼底满是冷意。
看着救护车一辆辆地离开,谢父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双腿被灌了铅,让他只能双眼通红的看着谢月棠离开。
一直在车上没下来的谢母,终于脚尖踏上了草地,她来到谢父身边,声音同样沙哑地问。
“她,怎么说?”
谢父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双眼,让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