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小可怜从南晋跑到了这里来,本身就是极为任性之举。
不仅是置于自己的性命不顾,更是让跟随他的所有人担忧。
而他真要是进了军营里,这种敏感时刻,谢月棠不用脑子想,都能知道那群副官和老将们,将会如何处置这位“南晋大皇子”。
严刑拷打算是轻,真送去了纪皇手下,他必然是没命的。
因为本身小可怜逃离纪国皇宫,回到南晋的行为,就是在打两方帝王的脸。
两边都恨不得他死,随后再粉饰太平。
现在正是需要他引而不发,暗中积攒势力的时候。
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又怎么敢回到纪国,又一路背上,抵达了镇国将军所驻扎的城池边缘呢!
即便他明知道,自己已经袭爵镇国将军封号,作为北方统帅,她又怎么会缺一些治疗头痛风寒的药物呢?
可他还是来了。
这一路上的艰险,谢月棠根本不敢细想。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泛滥的情绪。
因为在此前,她一直认为,自己和小可怜也不过两次交集。
原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在意着自己。
这份真心和灼灼的爱意,让谢月棠感到太过沉重。
而沉重的原因,自不用说,是因为无力回报。
苍鹰一只只飞来,带来的信笺每一封都是在催促他离开。
这些密集的劝说言语,如同站在他身后无数人的紧张的心声亲临。
他朝着城池遥遥望了一眼,沉默着带上了面具。
翻身上马,斗篷上的奢华刺绣,在月光的照耀下,划过一片刺眼光芒。
他在上头,睨着王浩,沉沉地说了一句。
“代我护好她。”
王浩磕头应下,“是,殿下!”
马蹄疾疾,风声飒飒,谢月棠看着他转身离去,再次隐入黑暗中。
从他抵达这里,再到离开,也不过是一刻钟。
奔赴千里,只为亲耳听见一句有关她的消息,甚至连面都未曾见过。
谢月棠心脏被揉烂了的揪心疼,她定定地望着前方黑暗。
亦如三年前的别离。
“奴恭送殿下!”
她的思绪,随着王浩的这一句,而比拉回。
再去看王浩的脸时,他神情坚定执着了许多。
显然这一次的主上亲临,让他更加看清楚了,镇国将军与殿下而言,到底意义有多重大。
王浩回到军营,此间他一直想用各种方法和关系,把手中的药物呈现给小谢。
但那日,王浩的突然截停,已经让小谢起了警惕之心,她连续几日都没曾离开将军营帐,更别说出现在
武道场了。
没几天,头痛和风寒,都被身体素质强悍的小谢给硬挺过去了。
送药一事,也不了了之。
或许是这件事过后,完全没有她需要注意的,此后时间流速过得非常快。
不过眨眼,就来到了初夏的一张关键战役。
看见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灵体的谢月棠面色一白。
此时,王浩已经被破格提拔成为了副官,有机会跟随在小谢身后了。
但比起那些从谢氏家族出来的亲信副官们,他显然是没得资格,再往前一步。
通过线报,小谢得知,这一次胡军招兵买马,整装旗鼓,要大举南下。
城池内,谢家军们各个神情严肃,擦拭着刀枪,等待着出征的号角声。
十余年的征战生涯,谢月棠只对几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记忆得很深。
她对自己两次落泪,十分有印象。
一次是初入军营,看见屠城后的荒芜与血腥。
二次是副官之死,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力量多有限、多无力。
但那个副官,并不是王浩,而是她从京都镇国将军府带来的,最最亲信的属下。
那个副官是家生子,是她父亲的门生,也是后来他副将的孩子。
那个副官从小和她兄长一起长大,是伴读,也是兄弟
。
在她爹突然暴毙战场后,他本来是要追随她长兄一起去接替他父亲副将的位置的。
但临走时,不知为何,长兄突然把他给留下了。
后来,副官就成为了她的人,再后来,她上头的家人死绝,她成为了镇国将军,他也成为了她的副官。
这位副官,在最惨烈的一次战役中,死了。
此后,谢月棠身边就再也没有了,和家人们有关联的亲信。
兄长唯一留给她的亲信,死了。
就那么死了,被迫埋在大雪纷飞的草木里,甚至连马革裹尸都没能混上。
现在回想来,王浩这个副官的死,也让谢月棠印象深刻。
只是,18岁的小谢,目前并不知道,王浩会死在这场初夏的首次战役上。
他明明熬过了最艰难的冬天,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死在了众人眼前。
“咚咚咚!”
战鼓齐鸣,猩红旌旗随风飘扬,所有将士已经准备好。
沉重的城门大开,小谢一身厚重铠甲,身披赤红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