鹂娘双手揪着衣襟，无声落下两行泪：摇头道：“不，不，他是被人陷害的！我们都知道那位姐姐必定是被妖怪所害，那样的死法，后头几年楼里也有人再出现过，但金婆子不许我们多嘴，曾经有人多问了几句，便被她割了舌头！那就是一群恶鬼！”
张黛见她情绪实在激动，便又掐诀念了段清心经，安慰似地拍着她的后背，脑中思绪却一刻也未曾停下。
鹂娘说的此事陆夷简和张黛提及过，彼时他们二人也都觉得那逃跑的女子之死很有蹊跷。眼下听鹂娘这般说了，张黛立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出逃女子的死亡必定是与幻烟树妖有关，再往下推测，七八年前这女子死亡的时间，便是幻烟树与金婆子首次合作的开端，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金婆子的生意成了南边儿最为红火的。
思及此，张黛脑海中逐渐有了头绪，她追问道：“金婆子除了在象州当地，对外可还有什么生意？比如上京城这儿，有没有她的人手？”
“没有，她只在当地做生意，那边的官员与她沆瀣一气，勾结成奸，更方便她行事。这趟二爷清查当地官员，我原以为能让她掉一层皮，但，”鹂娘顿了顿。
“但有人替她顶了罪，从前那些坑杀拐卖之类的事，都由楼里另一个嬷嬷顶了去。再加上她素日里时常带人在城墙根下施粥布善，便也有不少人替她求情说话，那些被查到的贪官供词里并没提到她的罪过，剩下她与那些被查的贪官之间的交易，都是送些银钱亦或者送女子过去，可这事儿不好直接处置，当地不少富商大户都如此干，若全抓了去，反倒是会引起众怒。”
那边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婆子气得七窍生烟：“这样的畜生，难道就无人能管了不成？！”
张黛面色沉沉：“官官相护，最是难解。便是奉圣命查办，也不能一举将当地所有有问题的抓出来。她能平安无事，必定是背后靠山还未倒下。”
她没过问这趟薛旻从那边儿押送来的贪官姓甚名谁，但看眼下的状况，那边势必还有一股势力未曾完全铲除。若按鹂娘说的，那之前平津侯夫人突发癔症的事，应当是和金婆子无关。
可张黛心底却隐隐觉着哪里不对，眼下流行幻烟树成精吗？怎么件件事儿里都有这幻烟树的存在？
鹂娘无奈苦笑，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打听到上京城派官员南下时候还想着，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要将她告上衙门，求大人做主。可，那妖物能随时控制我们的心神，好几次我已经到了衙门前，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身子又折回去，那会儿又得挨一顿毒打。她不仅打我一个，还打当日与我见过面的所有人，打的多了，大家就都怕了，我也不敢再去了。”
说到这儿，鹂娘像是想到什么，急急去抓张黛的手：“我知仙姑本事极高，仙姑既能治好我的妖毒，不知能否救一救楼里其他人？我们当初说好的，谁若是找到机会逃出来，定要解救其他人。”
她先前脑子一片混沌，既震惊那折磨自己好几年的妖物就这么被清除，又欣喜自己能重新活一次，如今冷静下来，便不由想起远在象州的众姐妹来。她其实也有私心。
知道薛旻身份贵重，她担心自己一旦说出这等要求，薛旻便不肯带自己一起走了。所以这一路上她根本没敢和薛旻提及楼内众姐妹的事，毕竟她实在是受够那样被人折辱的日子了。
可她到底还有几分良知，从离开象州到如今，她便夜夜噩梦，梦里都是众姐妹们满面鲜血，指控她为何不肯回去救人。鹂娘又怕又悔，可又不知该如何向薛旻开口。眼下她瞧着张黛，只觉得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我既是救了你，必定也要救她们。但此事牵扯甚广，还得再深入调查才是。”
张黛没给保证，她便是再厉害也不过是独身一人，那金婆子背后是谁尚且不清楚，象州她更是人生地不熟，连奉旨前往的薛旻都没法拿下金婆子，何况是她？
鹂娘眼底的光逐渐暗下来，赧然道：“是我莽撞了。”
张黛见她这样，便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朝廷才清查过一次，她若不想引人注意，至少这半年内都不会再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楼里其余人暂且是安全的。而且，那树妖是自焚分身脱离我的控制，本体必然受伤不轻，短时间内再无法分出精力控制谁。”
鹂娘扯着嘴角笑了笑，可面上到底变得心事重重，张黛看她这样也没再多问，只交代她好好歇息，这便转头离开，出去找陆夷简二人商议事情。
陈玄在外候着，见她出来，便迎上前去道：“世子爷和二爷在前厅议事。”
张黛颔首，这就跟在陈玄身后直奔前厅而去。
她到里头的时候，薛旻正白着脸、捂着肚子歪在圈椅里，和一旁坐姿端正的陆夷简形成鲜明对比。
张黛一脚踏入其中，见状不由奇道：“这是怎么了？谁打了你不成？”
薛旻龇牙咧嘴道：“快别提了，也不知是不是那鹿肉没烤熟，我才刚跑了好几趟溷轩！”
张黛肃着脸道：“少诬赖好肉。我怎么一点儿事也没有！”
薛旻翻了个白眼儿：“你们夫妻俩怎么话都说的一样！我不耐受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