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依旧不紧不慢地晃着,虽然已经包产到户,农民的日子比以前强了不少。
但是,对于盐碱地村的李家寨来说,毕竟多年的薄底子,不可能一下子好起来。
大多数农民,也就是刚刚有饥饿状态,到能够吃一个多半饱,好在他们的肚子里,粮食开始多起来了。
一年四季,对于常年辛苦劳作的农民来说,他们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大部分家庭,才舍得吃点白面馒头。
平时一日三餐,老百姓吃的还是玉米饼子,水萝卜咸菜,差不多顿顿喝粘粥。
李家寨最最贫穷的那户人家,也就是春妮儿的小伙伴香莲家,有一年过年时,三十晚上需要包岁数水饺,吃过饺子大年初一才长一岁呢,这是山东的老习俗。
但是,那一年春节,香莲家里连二两面粉也拿不出,听说她娘已经把面口袋翻过来,用笤帚反反复复扫过很多遍了,即使这样,落到盆里的面粉,也不够全家人吃顿饺子的。
香莲的娘只好狠了狠心,大铁锅里多添了一勺子米。
在大年初一,多数人家吃水饺的时候,他们家是吃的稠糊糊的米饭。
这件事,大年初一,被早早去她家拜年的人看到了,好事者宣传出来,更有可恶的家伙,给香莲家起了一个绰号“浆饭”。
以后,无聊的人们说起闲话来,就把香莲家用“浆饭”代替,更有不懂事的小伙伴,在大街上玩耍时,起哄冲着香莲喊“浆饭,浆饭”,真是令人气愤和费解。
都是贫穷人家,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年幼无知不懂事,真是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平时,老百姓喝米饭,里面也就是放数得清的几粒米,全家人主要是喝米汤,这米汤喝起来,口感也比那玉米粥强多了,没有谁家舍得天天喝米粥。
香莲家,也只是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喝了稠稠糊糊的米饭,还落了那样一个倍受耻辱的外号,真是让人心里不好受。
大多数庄稼人,一年四季中,挺盼望冬天的,他们不是为了捂冬享受,而是因为可以吃到面食。
每年冬季农闲,村里的青壮年需要去挖河、清淤做“上河工”,虽然没有什么报酬却管饭,并且可以管饱,吃的还是面食,是长条面卷。
这年冬天,因为春胜生病住院,所幸躲开了出河工。
现在,春胜出院了,李副厂长同意他可以继续去棉厂干临时工,春胜继续跟伙伴们一起扛棉包。
大汽车运来满满一车厢棉包,所谓的棉包,其实就是由皮棉紧压而成的长方体包装,一般在70—100公斤之间。
车厢的一面打开,扛棉包人低头站在下面,伸手用力拽过一个棉包,侧身扛到肩背上,然后用尽全力,运到仓库或者车间。
想一想那个画面,就够累的;也会不由得为扛棉包者,捏一把汗。
眼睛里带着疑问,扛包的人会不会被压趴下?
春胜就是干这样的活,别看这么受大累的临时工,如果跟工厂里面没有熟人,扯不上关系,也是得不到机会的。
那个年代工厂少,大部分人主要在土地里找吃的,
那些抱着“铁饭碗”的人,工种清闲、挣钱还多,临时工就是多受苦力,收入又少的廉价劳动力,他们应该是最早的农民工。
但是,跟只与一亩三分地打交道的纯农民相比,这些临时工,手头还是比较活泛,比那些只知道土里刨食的纯农民,日子还是会强不少。
春妮儿娘看到越长越壮的猪,看到痊愈后健壮的儿子,看到努力上进又懂事的闺女,她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穷苦的日子似乎也看到了希望。
冬季农闲,地里没有什么活,春妮儿娘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想:儿子受大累,该吃的好一点儿;女儿天天累脑子,也该增加营养,可天天不是玉米大饼子,就是棒子面窝窝头,该给俩孩子弄点细粮吃。
春妮儿娘说干就干,她狠了狠心,取出5块钱,到集市上买来几斤大肥肉,买了几斤地瓜面粉条,又买来一些大白菜。
春妮儿娘决定炖猪肉粉条白菜汤,去离家五里远的运河,给修河工送去,换点长条面卷吃。
虽然黑了点,可毕竟是面粉做的,那可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细粮。
因为那些修河的民工,寒冬腊月赤脚在冰碴里面,给河道清淤,离家远晚上就睡在地窝里,吃的确实比在家的时候好,可还是很遭罪!
看官想一想吧,冰天雪地里劳作,冰天雪地里睡觉,让人无法想象,可我们的先辈,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所以,他们喜欢热热乎乎地喝点粥,吃点有滋有味的白菜汤。
这样,运河附近有不少勤劳的农村妇女,就会趁着这个好机会,多熬一些玉米粥,专门炖一大铁锅白菜汤,去跟他们换吃剩下的长条黑面卷。
天黑乎乎的,春妮儿娘就起来了,灶堂里引燃火,添上多半锅水,风箱就“呼哒呼哒”地拉起来。
先熬熟两桶玉米粥;再刷干净大铁锅,大肥肉切片,反复翻炒,不必用食用油,肥肉里面煎出来的油,就可以直接炒菜用了。
翻炒几个来回后,舀上几舀子水,抓上一大把粉条,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