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医院回到家, 叶从心体恤她,难得的自己磨蹭着做了一天的家务,她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盒长了毛的驴打滚。这是前一阵陈秋糖去稻香村买绿豆糕,顺便买回来的。黏的点心大热天地放在外面, 不久就发了霉,然而垃圾桶里的发霉驴打滚却竟然被人吃下了大半个。
叶从心想想都恶心得想吐,根本无法想象陈秋糖逼迫自己下咽时是个什么心态。叶从心抬头看见冰箱上的“家规”, 她这苦肉计大概同时符合了好几条,要如何惩罚呢?
叶从心摇醒了沉睡中的孩子,“你该罚。关门外一晚以及一篇签字检查加上二百元罚款。”
陈秋糖双目圆睁:“我都这么惨了!”
“自残这种行为,对不起你自己, 对不起你妈妈, 更对不起养你的我。这是大罪。”
陈秋糖蔫了,脑袋一歪抽抽搭搭的。她已经开始构思起了今天的检查。
“念你这么惨, 这次的惩罚就免了。你这么难受, 自己已经给了自己惩罚。”
陈秋糖睁开眼睛望着她, 眼白处全都是血丝。叶从心被她盯得极为心虚, 手拂过她的眼睛, 让她闭上, “瞑目吧。”
陈秋糖到最后也没为自己的行为向叶从心道一句歉,但也再没有在叶从心与丁香二人世界时打扰她。
……
六月底是所有学生阶层最忙碌和恐惧的时候。丁香忙着各科期末考;叶从心的稿子已经提交给了学术会议的委员会,一边焦急地等着回复一边做唯一一门课程的最后一次大作业。陈秋糖去中学考试的那一天,叶从心仍在实验室睡着觉,杨程程将她送到校门口, 看着年级主任将她领进学校。
按陈秋糖的学籍,原本是不能这样转学的,但是杨程程通过自己在教育口的人脉,帮她疏通了一把,只要考试成绩达标、交上两年的高昂择校费,校方就找人帮她剩下杂七杂八的屁股擦干净。这世道,就算是不起眼的中学校领导,只要有“认识人”,本领也是能通天的。
陈秋糖考完试出来,时间尚早。杨程程在上班,叶从心并不搭理她,她便一个人走路回了家。然后做饭,打包好,送到叶从心的实验室去。
实验室里只有那一人,却没有陈秋糖听惯的啪啪啪的打字声。叶从心苍白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靠在工位隔断上闭目养神,电脑屏幕上都是陈秋糖看不懂的代码。陈秋糖将饭盒放在她的桌上,静悄悄地抽出她桌上的《三体》,也想读一读。但是看了半天,依然停留在第一页——这什么鬼书,她根本读不下去。
陈秋糖负气地将书塞回原处的时候,叶从心醒了。
“考上了么?”
陈秋糖抿着唇,点点头。
“数学实验班?”
“……不是。”
叶从心揉揉她的头发,“算了,你那基础,能考上已经是托了我的基因的福。你回家吧,我今晚又要熬夜。”
陈秋糖便看着她把饭吃完,收拾了饭盒准备回家去。临走的时候,她说:“老姑,你当时说了的。我能考上那个学校就带我回东北。”
叶从心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没空理她。
“老姑!”
“嗯?”
“回东北的事——”
“你先回家,我暂时没空带你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能有空?”
叶从心停下来想了想,如果过稿顺利,忙完期末后,八月要赴日开会。她是最不喜欢舟车劳顿的。于是说:“等你开学了,找个周末吧。”
陈秋糖深吸了一口气,却又被她自己憋了回去。
没过几天,叶从心得到了学术会议的过稿通知,相当愉悦;丁香的期末考也结束了,控理课的期末考卷在叶从心的眼皮底下给出了一个高分成绩;唯独杨程程的高中期末考战线还没结束。陈秋糖就是在这时来提第二次要求的。
这一次,她显得比第一次急迫许多,攥拳头的频率也高了起来,全程不见笑模样。逼问之下她终于说,二傻三胖告诉她,五花不见了。四眼去找她,到处都找不到。她必须要回东北一趟。
叶从心知道,五花那孩子被拐的可能性大概有百分之五十。但是甜甜呀,你不过也是个孩子,即便再怎么强悍,你也是斗不过大人之中的亡命之徒的。初中二年级的孩子中二些是正常,但是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叶从心却懒得这样去以理服人,因为她知道这孩子的固执,她再在理,她也不会屈服。于是她只是没收了陈秋糖的钱包,她没了辛苦存下的钱款,便怎么也不可能有胆略飞到东北去了。
陈秋糖没怎么反抗,她也许已经被叶从心冷漠的抚养态度驯服了,生出了些奴性。第二天一早,叶从心待阳光晒屁股才起床,发家里没人。她进入陈秋糖的房间,房间里整整齐齐,大花的窝是清理过的,这只明显长大了不少的公鸡在纸箱中转来转去,显得很不安。
陈秋糖没有留下一字一句就走了。叶从心通过电话问她去了哪里,她气喘吁吁地说:“我自己去东北,不要你了。”
叶从心摇头笑笑,挂了电话继续她的悠闲日子。
直到第二天,陈秋糖仍然没有回来。叶从心怀里揣着陈秋糖的钱包,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