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禾告别后的当年下午, 叶从心就坐上了去往济南的火车。小禾还告诉她,丁香虽然是烟台的生源,但其实家不在烟台,而是隔壁一个叫莱南的地级市, 但是再继续精确的地址她也不知道了。叶从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到时候出了莱南火车站之后的下一步该做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非出发不可。
仿佛是应了杨程程当时的豪言壮语,她真的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好在她这一次没忘了自己家中还有个拖油瓶。
陈秋糖正在上化学课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叶从心的短信。上面说她去山东了,让她好好上学不要闹事,有问题找程程。陈秋糖收了手机, 心里仿佛有一堵厚厚的高墙, 什么鬼的分子原子她都不想听了。
她中午回家化了的鱼,白化了。
陈秋糖上的第二实验中学, 学校风气是较为开放的。老师年轻化, 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亲近化, 学生们从某种角度来讲……成熟化。陈秋糖因为个子高, 坐在第四排的位置, 一下课, 一对14岁的小情侣就藏在她座位后面的窗帘布里面不知道干什么。陈秋糖瞪着死鱼眼望他们,仿佛看见了老姑和丁香。
初中的女生正是喜欢搞小团体的时候,一下课就很容易看出班里的小群体分布。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女生,一般都是没有存在感或被孤立的——包括转学生陈秋糖。
男生则特别顽劣。陈秋糖看到几个比她个子还矮的男生和另外几个长得特别高的男生,在教室里追逐着, 抛接一个女同学的毛绒球。被欺负的女生有点胖,脸上长了青春痘,而且学习成绩属于中等。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满脸隐忍的委屈,但是根本不站起来保护自己的财产。
陈秋糖攥了攥拳头,指间久违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望着正在奔跑的高个子男生,这行为将她周围的几个同学吓了一跳。
“好好上学别闹事。”叶从心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有如蚊蝇。
陈秋糖向座位外跨一步,叶从心的声音便更响亮一分。最终,她窝囊地坐了下去,打开语文书死命地集中精神,然而什么也看不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全班同学都安静了下来,陈秋糖感到脚底甚至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当大家全都将视线集中到教师中央时,只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他的眼镜。一个女同学的课桌被他扑倒了,桌斗里的东西落了一地,上面还落着不许带到学校来的手机。女同学惊呼一声,赶紧捡起手机藏在校服里。
杜灵就是这个时候字正腔圆地开口的:“你们要闹去教室外面闹,咱们班因为课间追跑打闹被扣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班里还有人想写作业呢,需要安静。”她回头看着那个胖胖的受欺负女生,怒其不争地摇摇头,“不去捡你的毛球吗?”
杜灵说完便事不关己,视线扫过陈秋糖,刚好和她对视了一秒。视线稍作停留却没有任何表情,她继续写她的数学作业去了。
很显然,高个男生是被杜灵绊倒的,她好像是为了帮助同学,又好像不是。
陈秋糖转来的第一天就注意到这个杜灵了,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同学与叶从心有着某种共同的特质。
她清瘦,相貌不算出众但是蛮秀气,长发仿佛做过离子烫一般的直,扎在脑后瀑布一般垂下去。陈秋糖在讲台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目光扫过全班同学,唯独这个同学没有抬头看她。她一直在写作业,手里灵活地花式转笔,那手真是美,比叶从心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也不足以让陈秋糖记住她。杜灵的有趣之处在于,她的人缘之差与气场之盛。开学短短半个月,杜灵已伤害同学数次,有外班同学来找她的麻烦,也有像今天这样仿佛是在打抱不平。别看她瘦,欺负起人来相当有一套,且每每出阴招,踩脚绊腿揪头发踢裆,无比阴损。这在陈秋糖这种习惯于正面刚的人看来,是有点不齿的。
但是,还是比老姑强,至少不怂,是敢于站出来的那种人。
陈秋糖在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同学们都已经离开,只听见班主任在门外,略带哀求的批评教育声。原来是杜灵被叫家长了——被她绊倒的男生下巴磕得鲜血淋漓,不找家长也说不过去。
陈秋糖这是头一次看见杜灵露出那种淡淡的微笑,微微低着头,抿起唇,尽管对面的班主任在述说着她的种种不是,她却完全没有给到一丁点关注。她的关注点显然都在身边的家长身上。杜灵的家长是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女人,打扮得很年轻,圆脸,眉眼温柔。这如果是她的妈妈,那么这身材当真保持得赞。陈秋糖走近了,听见班主任管家长叫“马老师”。
马老师不断地对班主任点头哈腰,替自己家孩子承认过错,待班主任离开,马老师一脸生无可恋,杜灵甩着她黑亮的马尾辫,优雅地走回教室,刚好与陈秋糖对视起来。陈秋糖有点囧,连忙转身。
“等等!”杜灵唤她,“陈秋糖!你……”
陈秋糖见她指着自己的裤子,顺着看过去,只见屁股上居然有掌心大的一块黑红色的湿迹,在浅灰色的校服裤子上,别提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