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了。陈秋糖怔怔地望着它不知所措,一时之间她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没带东西?”杜灵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个卫生巾递给她。陈秋糖的目光锁定在卫生巾上,这是在老姑家里见过无数次的东西,每次见着它,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这东西在她潜意识里是非常羞耻的。
陈秋糖甚至有些惊恐,她没有接过卫生巾,而是向后退了一小步。仿佛她只要接过了它,她的人生就完了。她从小就把自己打扮成中性的样子,即便是来到北京换了行头,老姑买的裙子也从未上身。她依然是那个酷小子,不管是外形还是表情还是身体机能。
现在,裤子上的那滩血,是她终于变得“软弱”的标志。
“你快拿着呀,一会儿要流得更多了!”杜灵向前走,将卫生巾直接塞在陈秋糖的手里。然而真正看出门道的,却是马老师。这个脸上永远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的温柔女人,将卫生巾藏了起来,将自己带来的外套挤在陈秋糖的腰上,遮住她屁股后面的黑红色,带着她去了卫生间。
陈秋糖从未想过,第一次使用这件物品的时候,叶从心会不在她的身边。
……
马老师和杜灵将陈秋糖送回了家。原来马老师不是杜灵的妈妈,她叫马丽,是杜灵的古典吉他老师。杜灵是南方人,父母都不在身边。她的父母和马丽是好朋友,孩子又想要走古典吉他艺术专业这条不归路,所以平时就让杜灵寄住马丽家。
马丽拍拍陈秋糖的肩,她的笑容使她看起来与人没有距离,“我呢,就算是杜灵的监护人。”
监护人。这个词往陈秋糖心口狠狠戳了一下子。
“小陈同学,以后要拜托你管着杜灵,她总是给我惹麻烦!”
杜灵的马尾一甩,“马丽,你在说什么!”
马老师摇头笑道:“你看,她多没礼貌,永远不叫我老师。”
杜灵不言语,她背上背着巨大的吉他琴盒,就像太过幼小的蜗牛背了个太过沉重的壳。但是她昂首挺胸,拒绝了陈秋糖帮她背琴的援手。
“即便是男生,我都不会让他们碰我的琴。你我都是女生,谁背都一样。”
“我……”陈秋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我怎么能是和你一样的女生呢?她明明比男生还厉害。
可是她今天却感到自己非常弱小。她默默地看着自己中性化的旅游鞋,又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自己隐隐发胀的胸部。这一切的身体变化,都让她难以接受。
……
正在济南等待转车的叶从心,接到了陈秋糖的电话。叶从心问她有什么事情,那孩子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一个劲儿地“我、我、我今天……”。叶从心一头雾水地听她支吾,后来,她泄了气,改口问:“你吃饭了么?”
“嗯。”
“你早点回来……”
“嗯。”
陈秋糖再次鼓足勇气:“我今天——”
火车站实在是太嘈杂,叶从心看到自己的列车即将检票,便打断了她,“甜甜,我这里很乱,听不清你说什么。你能听清我说的话么?”
陈秋躺在那边喊:“能!”她彻底放弃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题,改口喊道:“老姑!好好照顾自己!别懒!”
叶从心听见最后两个字,突然觉得这手机变得沉甸甸的,“懒的毛病是改不掉了。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过去找你!”
我过去找你。这话叶从心之前也对丁香说过,莫名被扎了心。她沉声道:“不要来找我,甜甜。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这趟旅途,前方面对的是什么,却突然感到,背后那个小姑娘像个充当板凳的木头桩子,永远实实在在地杵在那里。她不需要陈秋糖找过来照顾她,不需要她在身边,只需要她呆在原地。知道她在那里,至少心里能有一半是结实的土地。
“甜甜。”她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出汗,“等我上了火车安顿下来,给你回电话。你给我讲讲你没讲完的事吧。”
可是她心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上车安顿好自己之后,就再也没想起对陈秋糖的这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