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天天亮。她在沙发上休息了一阵,拿出手机想联系丁香,却迟疑了——丁香正在忙着适应工作环境,她不想让自己的负能量影响丁香的状态。她还是搬了个软椅跑到门边去躺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理清思绪。
冷静下来,她觉得这件事很蹊跷。陈秋糖已经很久没打过架了,这次突然打起架来还这样严重,不可能没有原因。她相信陈秋糖的成长,因此愿意相信那个男生是做了突破她底线的事情,但是她为什么不说呢?因为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吗?
叶从心打开防盗门上的视窗,隔着铁纱网,她疲惫的脸出现在陈秋糖的视野里。陈秋糖被她吓了一跳,吓到一下子将怀里的书包扔到地上去了。陈秋糖捡起书包,怔怔地望着叶从心身后摆放在玄关的软椅,突然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叶从心:“……?”
陈秋糖连忙擦脸,编了个原因:“你、你脸太白了……跟个鬼似的太吓人了。”
这说得确实没错。叶从心是气得脸发白,长发披在两侧,屋子里灯光又暗。一个这样的人脸陡然出现在一扇防盗门的中间,脸上还罩着铁纱网,随便什么人都要吓上一跳。
叶从心尴尬了一下,说:“你为什么打他?这里没别人,你小声对我说。”
“他骂我。”
“骂你什么?”
陈秋糖还没说话,脸先红了,左右望望,低声说:“骂我是班花,是娇滴滴小娘子。还说……”她攥了攥拳头,“说有个人因为看见我……那人就喜欢我。”
“看见你什么?”
陈秋糖撇过头去不说话,但叶从心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看到你把大姨妈漏在裤子上?”
陈秋糖震惊地抬起头,脸红得要爆炸了。
“别以为你瞒着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叶从心并不想帮她解惑,话题转回来,“我不觉得这些是在骂你。仅仅因为她说这些话,你就打人?”
陈秋糖迟疑了一下,抿着嘴用力点点头,将两行不争气的眼泪又晃荡了下来。
叶从心觉得自己得做个实验,她决定给她点刺激,观察她的细节反应。
“如果他说你是一头智商忘了进化的猪呢?你会打人么?”
“不会。”仍然在哭,但是眼神淡漠,是真的不在乎。
“说你有爹生没爹养呢?”
陈秋糖甚至边哭边笑,“这是实话啊。”
奇怪,对这些的接受度倒是挺高。叶从心托着下巴望着她哭,就像是在观察一串找不出bug出在哪里却始终跑不出来结果的程序。陈秋糖偶然抬眼瞧瞧她,这一瞧不要紧,原本已经快要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止不住了。
叶从心叹气:“就这么在楼道里哭啊?你可别给我丢人了……”
陈秋糖扔下书包双手使劲儿揉眼睛,然而刚刚揉干,眼泪又出来了。叶从心感觉到,这个孩子对自己都绝望了,最后干脆不擦了,任由自己哭去。这一刻,叶从心突然就被她逗笑了。
邻居奶奶推开门,看见陈秋糖又被毫无人道地关在外面,不忿地走了出来,“小叶啊——”
陈秋糖却拦住她,“奶、奶奶,您别骂她,是我、我做错事了!”
奶奶心疼地给了这个懂事的孩子一张面巾纸,望着叶从心家的防盗门上透出的那张脸,无奈地摇摇头,回家去了。
陈秋糖回到放到门前,望着表情复杂的叶从心,脸上还粘着面巾纸混合了眼泪的白色颗粒。叶从心沉默许久,问:“每次,奶奶都会出来么?”
陈秋糖摇摇头,“我一般不哭,她就不知道我在这儿。”
叶从心突然感觉胸口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她轻轻捶着胸口,却并没有感觉呼吸变得畅快一些,但是久病成医的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犯病。待到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朝着陈秋糖脸上的白色污迹伸了过去,并被铁纱网挡在了门的这一边。她尴尬地缩回手,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太傻了。
叶从心关上了视窗。说好的惩罚时间,就要说到做到。
陈秋糖再也没说出其他的原因。叶从心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的心理底线是有问题的。这些青春期性别方面的小调戏,尽管确实可以算是一种精神骚扰,但是对一般的正常人来说,并不会被激怒成那个样子。
可能对于陈秋糖来说,这些轻佻的话语确实有够严重,但是社会的标准并不会为了她而改变。叶从心必须让她扭曲自己的底线,去适应这个社会,否则她将成为社会眼里的怪胎。她这样想着,胸口的压迫感散去不少,继续躺在了玄关的软椅上。
她想起,去年某个很平常的晚上,杨程程给她打来电话,告诉了她一些陈秋糖不希望她知道的事情。杨程程郑重其事地说,告诉她这个决定是自己和杨正林两人经过热烈讨论最终决定的,希望叶从心即便现在知道了也千万不要让陈秋糖察觉。
那是叶从心第一次窥探到这个孩子敏感内心的一角。原来她保护自己,保护得很吃力了。可是叶从心要如何帮她保护自己呢?更难的是,要如何在不让陈秋糖察觉的情况下保护她呢?处理这些事情,比解决一个建模要难得的多啊。她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所以做的事情无非是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