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决刚一脚踏进后院,嘈杂的议论声便如潮水般灌入耳中。
他眉心一蹙,锐利双眸仿若寒星,迅速扫向前方,只见一大群下人围成密不透风的圈子,挤在马厩旁交头接耳。
“都让开!”沈南决沉声道,声音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闻声,下意识地让出一条窄道,却又忍不住偷瞥他,眼神闪躲,透着心虚。
他大步上前,拨开人群,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匹马,那些马儿四肢瘫软,侧卧在地,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眼珠却还圆睁,满是痛苦与无助,偶尔轻微颤动的鼻翼,成了它们尚有生机的唯一证明。
沈南决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缓缓搭在就近一匹马的脖颈处,轻轻摩挲,继而探向马肚子,触感温热,可马儿却毫无反应。
他面色凝重,起身快步迈向马儿还未吃完的粮槽,伸手抓出一撮草料,放在鼻尖下细细嗅闻。
初闻时,干草的清香混杂着谷物香气,并无异样;
再凝神细品,一丝若有若无、刺鼻的怪味悄然钻了出来,淡到稍不留神就会被忽略。
他心底一沉,笃定道:“这马粮,一定是被人下药了。”
说罢,扭头看向一旁的县令,“县令,烦请您去请个大夫来,越快越好。”
县令哪敢耽搁,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只是那离去的背影,竟透着几分仓惶。
屋内的贺兰心竺本还迷迷糊糊沉浸在梦乡,被县令那扯着嗓子喊的一声惊醒,困意瞬间消散。
她心急如焚,随手拽过一件大衣披上,趿拉着鞋子就往后院狂奔。
冷风灌进衣领,冻得她一个哆嗦,可满心满眼都是马儿的安危,哪还顾得上这些。
“这是……怎么了?”贺兰心竺喘着粗气,娇俏的脸蛋涨得通红,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
众人瞧见是她,纷纷躬身行礼。
沈南决也回头望去,目光触及小姑娘狼狈模样,心头微微一紧。
只见她裹着大衣,身形单薄却还算严实,只是脚下慌乱,一只脚的鞋袜半挂在脚踝,另一只脚赤着踩在冰冷地面,脚底早已冻得泛红,几处细小擦伤还沾着尘土。
贺兰心竺全然没注意自己的窘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前,眼眶泛红:“这是咋了,昨日这些马儿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不动了?”
沈南决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回郡主,凭臣初步判断,应该是马粮被人下了药,县令已经去请大夫了,很快便能知晓具体是什么东西作祟。”
贺兰心竺柳眉倒竖,怒声斥道:“什么人这么无聊!”话出口,却瞧见沈南决欲言又止的神情,心底“咯噔”一下。
沈南决压低声音:“臣猜测,并非无聊之举,而是有人蓄意为之,不想让你回京。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确定无人偷听后,才凑近贺兰心竺耳畔,悄声道,“臣刚才查看马身,发现马儿鬃毛暗藏玄机。”
贺兰心竺瞬间瞪大双眼,惊出一身冷汗。
她咬着下唇,恨恨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偷溜进来……”
沈南决颔首:“很大的可能是。”
话说一半,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愈发冷峻。
这段时日,他外出查探消息,日夜不歇,满心惦记郡主安危,特意安排众多人手护院。
府外,官兵铠甲严守要道;
府内,县令府的下人们穿梭巡逻、不敢懈怠;
马厩所在的后院,更是必经郡主居所,重重把守之下,生人想潜入下药,难如登天。
除非……是熟人!
熟悉府里路径、知晓守卫换班时间的熟人。
沈南决剑眉紧蹙,眉心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脑海中蓦地闪过昨日的画面。
他昨日疲惫的回府,途经郡主院子,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一抹慌张的身影,正是凤盼。
只见她脚步匆匆,神色慌乱,像是怀揣着什么秘密,连他路过都仿若未见,径直奔着马厩的方向去了。
想到这儿,沈南决眼眸一沉,眼底的浓墨仿若要凝成实质,咬牙低呵一声:“凤盼!”
那声音冷得仿若能冻死人。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小厮拽着个老者一路小跑而来,说是“拽”,着实不为过——那大夫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走几步便要喘上半天。
此刻被这般折腾,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嘟囔着求饶的话。
小厮们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他的抗议,一人架住一边胳膊,几乎是将大夫拎到了贺兰心竺面前。
“扑通”一声,大夫一落地,顺势就瘫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砸在尘土里。
他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哀声道:“郡主恕罪,老夫实在是乏累得很,得歇够了才能瞧病呐。”
贺兰心竺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寒风一吹,鼻尖冻得微红,她倒也没发脾气,乖巧地点点头,耐心等了起来。
忽然,脚下一丝凉意袭来,她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丢了一只鞋,露出来的脚丫被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