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接过干燥的一沓英文单词,心里暖烘烘的。
他也拿了一个用布包着的搪瓷缸子塞进了魏庆之的怀里。
“老师,这是茶叶蛋。”
他摆摆手,没等魏庆之拒绝,谢昭就吆喝一声,赶着驴车往前走了。
他扭头喊道:“趁热吃!别凉了!”
魏庆之愣了片刻,直到谢昭的驴车走远,他才怔怔然点头。
…………
十点。
三辆驴车抵达湖东县。
卖了螺蛳之后,谢昭就和谢诚等人分开了。
他将骡子拴在城门口的烧饼铺子旁,给了一毛钱的看顾费,之后直奔春水街。
春水街是湖东县第二条主干道。
这里有一家新华书店,是有编制的国家单位,旁边衍伸过去,就是理发店,鞋店,还有一家老式照相馆。
这里的商铺更偏向于生活化,功能类。
因此虽然人没有红星大街多,但是都是实打实的进行消费的。
谢昭的目的,是这春水街,乃至整个湖东县内最好的裁缝铺子。
幸运裁缝铺。
这年头,国家对经济制度已经放松,只要开店做生意,经济规模不超过三个人,那就是合法合规的。
因此,这一路下来,基本上都是小规模的夫妻店。
而幸运裁缝铺子,也是一间夫妻店。
它算是如今整个春水街最响的字号了。
它是前年开的铺子,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因为花样多,做出来的衣裳时髦漂亮,吸引人,因此它生意极好,短短两年下来已经合并了两个店面,门头也换了好几个。
谢昭到裁缝铺外头时,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人群闹哄哄的围在铺子门口,高声询问最近最时髦的款式。
开铺子的是一对老夫少妻。
一瞧就是精明人。
两人年龄差很多,谢昭大概知道一些。
这幸运裁缝铺并不是湖东县的本地铺子。
他们是从外地来的。
而这铺子的老板娘也不是最开始的那个。
她曾经是原来铺子的学徒。
她从小没爹没妈,恰逢老夫妻也不能生育,于是就被铺子里的老夫妻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
全部本事,倾囊相授,如珠如宝的养着。
可惜世事难料。
也不是所有人都知恩图报,有一颗善心的。
原配夫人五十岁的时候,小姑娘二十了。
她帮着找了一门好亲事,前前后后操劳,准备丰厚的嫁妆,就为了她的掌上明珠能风风光光大嫁。
甚至连这间裁缝铺子也和丈夫商量好,留给她。
可惜,结婚前的那一晚。
原配夫人捉奸在床。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见大红色的喜被里,自家男人和如珠如宝的养女滚在一起,刺目的红,惊心的白,叫她一口心头血活生生哽在了喉咙里。
当晚就死了。
而两人冷静一夜,找了大夫过来,只说受了惊吓。
大夫一查也没查出什么毒害的痕迹。
于是草草收场。
两人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请道士,办法事,敲锣打鼓弄了三天。
三天已过,甚至连头七都等不了,两人就把铺子一关,一路到了湖东县定下来,开了幸运裁缝铺。
因为两人手艺的确不错。
再加上小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会钻研,又能说会道,笑起来像是一朵水盈盈的小娇花。
谁不喜欢?
短短两年,生意已然盖过了湖东县的招牌老字号——锦绣裁缝铺。
谢昭抬眼一扫,心中颇为唏嘘。
这对比,不要太惨烈。
他抬脚,朝着幸运裁缝铺子走去。
这铺子外头大部分都是男人。
他们大部分都不是来真心买衣裳的,不过是那老板娘王秋水实在是漂亮,勾得他们的魂跟着跑,因此巴巴的过来看。
谢昭挤进去的时候,王秋水正娇笑着拿着一套八片西装的样式指给众人看。
“也不贵,二十元一套,你们可不要小气嘛!”
她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又掩唇笑了一下,“衣裳做好了,我们幸运裁缝铺可是亲自送上门的,这又是一笔功夫呢!”
当下有人笑着问道:“谁送上门?是老板娘吗?要是老板娘亲自送的话我就订一套!”
人群顿时笑了开。
而里面一直在裁剪衣裳的男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抄着一把剪刀,冷冷瞪了众人一眼,“要不要买衣裳?不买别来凑热闹!”
众人终于冷静下来,顿时打趣着散开。
谢昭这才站在了最前面。
王秋水正在兴头上,被打断显然有些不高兴,她回头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这才转头,上下打量了谢昭一眼。
衣裳裤子料子都普通,身上也没啥值钱玩意儿,她当下有些不耐烦。
穷问价的,光问不买。
能顶啥用?
“买衣裳?要多少钱的呀?我这里做一身,起码十元钱。”
王秋水瞥了一眼谢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