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接过那五铢钱的第一时间就觉得重量有些不对。
这钱……为何这么轻?
别说五铢了,怕是连三铢都没有!
也不知是从何处流出的这等劣质钱币,难道对方就不怕杀头吗?
不过随即,钟繇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仔细端详着那枚五铢钱。
然后翻过来。
然后再翻过去。
……
“这钱,怎么两面都是光面的?”
钟繇、张辽还在震惊疑惑时,刘协却已经笑的前仰后合。
“上次士孙瑞联系关中士人私铸小钱,这就是其中一家铸出来的垃圾。当时贾令君还拿着这小钱找朕,说对方的工艺太敷衍,连字都没有熔铸出来就流传到市面上了!哈哈哈哈哈!”
笑罢,刘协还忍着眼泪连连挥手:“你们可别告诉良弼,至少战事结束前不要告诉他。”
钟繇、张辽自然不会将此事泄露给牛辅,他们都知道轻重缓急,断不可能这个时候拖人后腿。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刚才刘协那一手“占卜”的疑惑中恢复过来。
不过结束疑惑后,他二人并未对天子的神圣性产生动摇,反而愈发觉得天子令人敬畏。简直犹如云中游龙,令人难以琢磨。
笑罢,刘协也给了张辽一枚盗版五铢:“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好歹是朕占卜用过的器物,文远拿去自己留个念想。”
“走,去看看荀攸。这么大个名士在诏狱里待了那么久,也该吃够苦头了!”
不过走了两步后,刘协又朝钟繇吩咐道:“元常,还要劳烦你去一趟尚书台,将近几個月的公文取来。”
钟繇不知刘协意图,但还是领命而去。
“文远,你现在快马到市肆上打一斗美酒,再买些肉食。既然去看人,怎么好意思空着手去?”
“喏!”
张辽去的比钟繇晚,但来的却比钟繇早。
酒、肉好买,公文整理却要花上一些功夫。
而且近几个月的公文差不多是一个天文数字,钟繇足足装了三个牛车才将这些竹简全部带到诏狱门口。
刘协进入诏狱,一股阴森潮湿的气味直接蹿入鼻腔。
倒也不是腥臭。
诏狱不同于一般牢狱,乃是由廷尉直属,关押的也都是些有身份的体面人。不说每个牢房的条件有多好,但保持干净整洁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刘协还是能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
就好像,是恐惧有了实质,凄苦有了具象。
在狱卒的引领下,刘协来到了关押荀攸的牢房。
和想象中的不同。
荀攸的牢房并没有太过凌乱。
不光是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唯一一张睡觉的草席也被荀攸垫在身下,当成了端坐的席榻。
刘协端详着荀攸,想要看清这位史书上“魏武谋主”的面庞。
……
普通!
太过普通!
如果说,贾诩的外表像一个老实的庄稼汉,那荀攸的外表就好像一个只会读死书,死读书的迂腐书生。
可倘若真是一个迂腐书生,又怎么会做出刺杀董卓这样的大事来?又怎么会得到“算无遗策”这样的评价?
而且,荀攸关在诏狱中少说也有数月。可他的发丝却没有丝毫凌乱,就连鬓角都收拾的无比整齐。仿佛他所在的地方不是恐怖的诏狱,而是在自己家中一样。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也。”
刘协来到牢狱外面,直接席地而坐,对里面的荀攸发出赞叹。
“荀公达不愧为世间真名士,竟然有几分颜回的风范。”
在牢狱之中的荀攸缓缓睁眼。
他的一双眸子黑的发亮,却又古波不惊,宛若一汪幽泉。
“陛下?”
虽然刘协没有穿戴天子服饰,可荀攸还是一眼认出了刘协。
荀攸从草席上站起,恭敬下跪,持礼:“罪臣荀攸,见过天子,问天子圣安!”
“免礼,朕躬安。”
荀攸行完礼后,便垂首站在一侧。
“坐着!不然朕还要抬头看你,脖子疼。”
刘协的话语中充满了轻佻,这让荀攸有些迷茫。
他在诏狱中这么久,早就断了外界联系。
天子今日突然来访就足够令他吃惊。
而天子这般轻佻随意,便是以荀攸的智慧也有些不理解今天的局势。
荀攸重新坐下,腰背挺直。一边面奏天子,一边在脑海中思索。
“公达不用猜了。朕今日来寻你,就是想告诉你,长安很有可能被攻破了。”
石破天惊!
饶是荀攸,此刻也面露惊喜。
“伱先别急着乐。”
刘协十分理解荀攸的心情,但是你先别急。
将如今关中的形势告诉荀攸,渐渐地,荀攸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
“先攻入长安的,不大可能会是河北的袁绍或者南阳的袁术。之前朝廷发过一篇檄文,他们兄弟二人估计各自愁着怎么应对公孙瓒和刘表呢,绝对不会舍弃一切前来进攻关中。”
“所以